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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系列(又名:宅龙的似水年华)(36)

“他爱她,她死了,于是他就开始绝食。”

一个快五百岁的吸血鬼因为爱情而自杀?亨利并不相信,即使是奥兰多,也并不把爱情看做生命的全部。

克里奇的沉睡时间的确在延长,当亨利好不容易下决心再和他谈一谈的时候,已经是第十天了,而且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科佩塞斯库先生为他照料着那些花儿,亨利帮助他把花儿送到每一个墓碑前。

吸血鬼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从屋子里走出来。今天的月色很明亮,能清楚地看到他淡黄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他的皮肤越发地白了,就好像陶瓷一样反射着淡淡的青色的光。

亨利听到半空中有熟悉的拍打翅膀的声音渐渐离开,但是却没有回头,他已经叮嘱过龙不要来打搅他和克里奇的私人谈话,甚至连科佩塞斯库先生都回避了。

“我在等您,克里奇大人。”他对吸血鬼说,“我想您一定愿意亲手把这盆花放到耶雷米娅夫人的墓碑前。

“谢谢。”克里奇的脸上挂着一种很温柔的微笑,从他手上接过了白玫瑰。

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谈论着凉爽的夜风,穿过重重的墓碑,朝那个女人安眠的地方走去,毛茸茸的青草擦着两人的裤脚,好像温顺而驯服的猎犬跟在身边。

亨利看到克里奇将白玫瑰放到了齐娜·耶雷米娅的墓碑前,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用指尖描绘着那些已经风化了的字母。这是亨利头一次看见一个吸血鬼做出如此富有情感的动作。

“您爱过她吗?”亨利轻轻地问道。

克里奇歪过头来,带着一点稚气地看着英国人,然后笑了:“我正在猜您什么时候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您第一天来就想发现我的秘密。”

亨利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克里奇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条写着字的餐巾:“用关键词查验是非常聪明的做法,您的头脑很灵活,但是别忘记了,我既然可以规避关键词,那么要反向追查也是非常容易的。”

亨利的脸微微地发烫。

克里奇却没有继续让他难堪的意思,他把餐巾收回口袋里,然后在墓碑前坐下来,身子斜靠在上面。“我对格罗威尔这个姓氏有点儿印象,”吸血鬼眯起眼睛,“很久很久以前,有些朋友告诉我在英国有个不错的妖魔医生。”

“科佩塞斯库先生非常担心您。”

“啊,米哈伊,小米哈伊。”有着男孩儿外表的吸血鬼摇摇头,“他把我当做亲人,真伤脑筋,他应该有家庭,比如妻子和孩子,但是跟着我,这些全部都得不到。”

“您救了他的命,并且……”亨利顿了一下,“您没有把他当成食物。”

“和人类牵扯上关系是最糟糕的,我早就知道了。”克里奇轻轻地抚摸着耶雷米娅的墓碑。

“所以呢?人类是您绝食的原因吗?”亨利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您爱过她吗?齐娜·耶雷米娅。”年轻的医生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相片——他用显影魔药重新强化以后,比原来的那张更加清晰、生动。

克里奇绿色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把照片从医生手里拿过来。“齐娜……”他喃喃地叫着好听的名字,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轮廓,“难以置信,我仍然记得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又矮又瘦,穿着姐姐们留下的裙子,走一步就会摔倒,可谁能想到她长大了以后会这么美。”

亨利没有出声,他把手揣进裤袋里,站在旁边等待着。

“您想听故事,格罗威尔先生。”吸血鬼笑起来,“哦,这可没什么精彩的,我只不过继承了一处财产,所以才会来到这里。那个时候齐娜大概十二岁,提着篮子漫山遍野地跑,她喜欢白玫瑰,也是第一个相信我有畏光症的孩子。我那个时候住在这附近的一幢房子里,装作养病的富家子弟,她就会每天晚上在我的窗台上放一只白玫瑰。真奇妙,我看着她从不起眼的花骨朵儿慢慢地变成了这个样子”

克里奇把照片向亨利晃了晃:“实话说,我的确动了给她‘初拥’的念头。”

“被什么事阻止了吗?”医生追问道,“或者说,您改变了主意?”

吸血鬼的眼睛望着远处:“我等她长大,几百年的时光都过去了,我不在乎多等几年。她满了十六岁以后我会问她是否愿意永生……那天她来的时候淋了雨,全身都湿透了,放到我窗台上的白玫瑰也被折断了。她很难过,但是没有哭,我说也许我能够让玫瑰恢复原样,于是您知道,我用了一点小小的魔法。”

“她被吓着了吗?”亨利有些担心。

“不!一点儿也没有,她是个非凡的女孩儿。但是她对我说……”吸血鬼的话突然中断了,他的眼睛仍然望着远方,颜色却似乎变深了一些。

亨利偷偷地念了一点咒语,却感觉不到生物场有什么改变,他相信这只是克里奇在回忆内心最隐秘的一段往事。

吸血鬼的喉头动了动,转头来看着安静的年轻人,重新开口:“她说,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让它们恢复原样,花朵就是因为会凋零才显得宝贵。”

亨利意外地愣了一下:“她……并不想永生?”

克里奇摇摇头:“那个时候我已经484岁了,却突然之间明白了原来一直想要的永生其实让生命变得一钱不值。当我从匈牙利逃到罗马尼亚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没了,父母染上了病,母亲先死去,父亲也要死,我也不例外——如果没有碰到我创造者的话。哦,也许您听说过她,医生,米卡拉?卡恩斯坦伯爵夫人。”

那是最美丽最神秘的古老吸血鬼之一。

“当年我觉得一直活下去太美好了,如果没有碰到齐娜,我会对此坚信不疑。”

“您放弃了把她,嗯,改造的念头?”

“对,我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当然,只是她觉得我消失了,我可以让她完全看不到我。起初她为我的‘搬走’而痛哭,但是她很快就认识了新的朋友。我看到她满了十八岁,和裁缝铺的伙计结婚。他们生了五个孩子,四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她的身材从苗条变得健壮,刚刚三十岁就出现了白发,双手布满老茧,红肿、开裂,她天天为了丈夫和孩子操劳,是家里最重要的人,后来一场肺病结束了她的人生。这或许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至少她不知道有两个儿子都战死在国外,也不会知道她的小女儿被苏联人强暴。”

亨利不知道说什么,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这是圆满的人生。

吸血鬼靠着那墓碑,用手轻轻地拍打十字架:“您认为我会后悔吗,格罗威尔先生?我会为没有给她永生,使她摆脱凡人的苦难而后悔?我也以为我会,但是她临死的时候很安详,她的嘴角带着微笑,手上捧着白玫瑰。她的丈夫和儿女围着她痛哭流涕,他们经常来这里看望她,孙女儿、重孙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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