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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噬鱼(1)

吞噬鱼 作者:E伯爵

第1章 .镜中的陌生人

这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不过还留着索菲的体香。我抱着枕头蹭了两下,在心底诅咒着礼拜一的到来。如果不是老菲尔德临时生病,我起码还可以带着全家在绿湖继续消磨一天。可现在他的急性肠胃炎把什么都毁了,我只好从今天就开始核算上一次工程的款项,并且同神经质的老处女爱米丽·卡波特小姐一起报税。那即将到来的繁忙而沉闷的工作日让我心情低落,我赖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

门上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我连忙又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慢慢地来到床边。我听见了一丝极力压抑的呼吸,然后某个带着热气的身体朝我躬下来,鼻尖还有毛茸茸的东西擦过。我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个吓得发出惊叫的小家伙,使劲把她抱进怀里。

“啊,爸爸!”莎拉咯咯地笑着说,“你又在骗我!”

“宝贝儿,你得跟蝙蝠侠一样有本事,才有可能偷袭成功!”我狠狠地亲她的脸颊,她一边笑一边抗议。

“你的胡子扎着我了!”她挥舞着手里的鸵鸟毛,然后跳下床逃走,在关门的时候又调皮地探出金黄色的脑袋,“妈妈说如果你五分钟内不下去吃饭,她就往你的花生酱里加芥末!”

“哎呀,那不得了,我会哭着去上班的。”我做出一副恐惧的表情,让她满意地回去交差。

嘣嘣嘣的下楼声渐渐消失,我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微笑。作为一个男人我确实很幸运,家里两个大美人每天都带给了我无尽的欢乐--我的妻子索菲,一个最完美的女人,温柔体贴、美丽能干;我的小天使莎拉,她才七岁,充满了活力,时时刻刻都让我惊喜。她们就是我的一切,所以我得努力工作。

我做了个深呼吸,终于下床,赤着脚走进卫生间,取出牙刷准备洗漱。但当我看着镜子的时候,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镜子里的男人中等个子,肤色苍白,身体单薄瘦弱,黑色的眼睛和头发带着说不出的阴郁,就好象夜晚黑沉沉的雾,潮湿又冰冷。我们相互望着,目光穿过玻璃刺到体内。

这个人就是我吗?我,马修·林肯?

我皱着眉头睁大了眼睛,镜子里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一股寒气从背后慢慢爬上来,我伸出手抚摩着镜面--不可否认,我认识这个人,但是却说不他的出名字,好象在过去的三十五年中从未见过他一样。那种感觉,就好象看着一个陌生人,可是又非常熟悉。

我是这个模样?我的头发不应该和莎拉一样是漂亮的金色吗?我的眼睛不应该和她一样是天空般的蓝色吗……我惶恐起来,忍不住抱住头按摩额角,还是无法回忆起自己“真正”的五官。到底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挺是塌?嘴唇是厚是薄?头盖骨下一阵剧烈的抽痛让我无法找到关于相貌的任何细节,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马修,亲爱的,你起来了吗?”

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我惊慌地抬起头,看到索菲站在门口,她略带惊讶地望着我,问道:“你怎么了,马修,你的脸色真糟糕。”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遮住镜子,想掩盖那张陌生的脸,显得又狼狈而慌乱。这动作让她更加吃惊。“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她抓住我的手,“天哪,你的掌心在出汗,又冷又湿。你不舒服?生病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索菲,我的脸……”

她用暖和的手捧起我的头,绿色的眼睛里有些担忧:“你的脸上什么也没有,亲爱的,很正常啊……”

“不、不,索菲。”我结结巴巴地寻找合适的词,“我的意思是……你……能认出我吗?”

她美丽的眼睛露出惊讶和好笑的神情:“哦,马修,你怎么了?我们结婚八年了,难道我会认不出自己的丈夫?”

“索菲,这不是我的脸吧,我不是这个样子!”

“那说说你是什么样子?”她的口气仿佛觉得我在开玩笑,我顿时说不出来,额头上又冒出了冷汗。

她大概终于发现了我的不正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怜的宝贝儿,我可怜的马修。”她怜爱地吻了吻我,“你做噩梦了,对吗?原谅我,我不该提议去绿湖游泳。自从前天回来后你一直不舒服,昨晚你发烧了,吃了药睡了很久。你一定是给烧糊涂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好象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这轻松的笑容却安慰了我,我没说话,跟着她走出卫生间,在床上坐下来。

“怎么了,你还不相信?”她就像看任性的孩子一样看着我,然后从床头拿起一个相框,“喏,我的失忆先生,好好瞧瞧。”

相框里是我们一家人的合照,索菲穿着连衣裙,黄色的头发披散着,莎拉在她身边吃炸面包圈,而最右边是拿着野花的“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微微露出笑容。我们背后是风景如画的绿湖。

“相信了吧?”索菲嘟着嘴——她有这个异常孩子气的习惯动作,从我们恋爱到她成为母亲,这个动作总是在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冒出来,让我控制不住地想吻她。

我把相框放回床头,向她道歉:“我大概是睡太久了,索菲,我的头很痛。”

“你该再吃点药,我建议你最好去路克大夫那里打针。”

“我有好几年没去过诊所了。”

“只是皮下注射而已,莎拉都比你勇敢。”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快收拾好,下去吃早餐。我得送小公主赶校车,只有十分钟了。”

我点点头,于是她放心地离开了。我回头看看相框里的自己,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再次走进卫生间。

我们住的地方是博尔德附近的绿湖镇,离丹佛有五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在“林德兄弟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索菲是一个SOHO插画家,每天她照顾我和莎拉吃了早饭离开后,就会收拾好屋子,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完成她自己的工作。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平静,很幸福,偶尔碰到假期,我就会带着全家去做个短途旅游。为此我们还特地买了一辆奔驰的SUV,经过改装以后可以让莎拉适应枯燥的公路旅程。不过我们最长去的地方还是小镇东边的绿湖,那里还没有进行过旅游开发——或者说,因为处在落基山国家公园的外围,而很少有人注意,所以这个小小的湖泊成为了镇上居民的独有资源,每个周末都有家庭去钓雨,游泳,或者野餐。

或许是前两天的水温太低,我回来以后就发烧了,因此今天才会一起床就昏头昏脑的。我从柜子里找了两片阿司匹林吞下去,决定如果今天还是不舒服,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到路克大夫的诊所去,尽管我对那个地方还怀有惧意——那位老先生曾经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给我注射过疫苗,他拍着我的屁股说我肌肉很结实,于是我稍微一紧张,针头就断在了肉里,那么倒霉的事情我再不愿意经历第二次。希望他的技术经过十几年能更熟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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