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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舞(出书版)(54)

亚里桑德罗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反对的话。即便那个小胡子贵族这个时候抛出女儿的身世骗她回去,金发的神父也没有办法阻拦。亚里桑德罗想了想,离开座位,蹲下身子对贝娜丽斯点点头:

“我明白了,夫人。请相信我,我会安排您尽快回那不勒斯的,不过,请您允许我跟您一起走。”

“神父,不——”

“这是我的条件,夫人。”金发的青年用坚定的口气说道,“我必须对帕尼诺遵守承诺,照顾他的妻子……还有孩子。”

贝娜丽斯飞快地抹干了眼泪:“那好吧,神父,我听您的。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吧。”亚里桑德罗想了想,“我去安排马车。”

1421年意大利那不勒斯

乔安娜二世非常高兴,她总算得到了这几个月来最好的消息——阿坚多罗·斯福查又站在了她这边。他会帮助她重新获得那不勒斯的主控权,等到机会成熟就剥夺阿尔方索的继承资格。女王确信那个红铜色头发的男人还想依靠她,因为他军队的主力已经拱手让给了身在米兰的佛朗西斯科,所以他是孤注一掷,必须在她这里重新得到重用,然后才可以飞黄腾达。

乔安娜二世当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们毕竟有过甜蜜的时光,而且已经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女王显然不打算承认自己一度疏远过这个前雇佣兵首领,她结构奇异的大脑已经简单地将此归咎于阿尔方索的阴谋挑拨。

她又开始把自己打扮漂亮,甚至叫来了医生给她洁牙——用锉刀锉,然后涂上王水。她压根不在乎这让她的牙齿在不久后大面积溃烂,她想到的只是在自己那年轻的情人面前保持美丽。当人们希望强求不可得的东西时,就会变得非同一般的愚蠢。

她按照阿坚多罗的嘱咐把那把精致的匕首带在了身上最显眼的地方,并且得意地在名叫费里斯的西班牙人眼前招摇而过,完全没去考虑为什么那个棕色头发的青年会在一瞬间脸色大变,当然更想不到他随后就把一封密报送给远在地中海的阿尔方索,而内容就是:乔安娜二世很可能已经跟阿坚多罗·斯福查秘密接洽了。

费里斯是黑发国王的贴身侍卫,他非常清楚那把匕首已经在一年前输给了红铜色头发的雇佣兵首领,而作为战利品,它出现在女王身上的唯一可能就是:阿坚多罗送给她的。费里斯不会过多地思考乔安娜二世为什么会大剌剌地把它亮出来,阿尔方索也是在下了错误的决定之后才想起来有点儿不对劲,而那时一切都在朝红发男人安排的方向发展。

时间还在一步步朝前走,冰封了一个冬季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洒下来,照在抽出嫩绿色新芽的植物上。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好像一切都处于最美好的状态,具有让人陶醉的活力。棕色的田野上出现了绿色,各种颜色的野花也羞答答地开放了,商人们的队伍越来越多,港口和旅馆又重新热闹起来。

表面上看,蛰伏了一个冬天的东西都蠢蠢欲动,但是一进入夜晚,气温还是降得很快,仿佛冬天残留下来的尾巴还躲黑暗的地方,一逮到机会就窜出来表明自己的存在。

在从罗马到那不勒斯的路上,一辆华丽却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正在连夜赶路。

马车里面布置得非常舒适,柔软的布料和厚实的垫子即使在遇到颠簸的时候也不会让乘坐者感到不舒服。贝娜丽斯和使女莫妮卡坐在里面已经睡着了,她们穿着皮毛大衣,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低温。而金色头发的神父则跟马夫一起坐在外面,他把兜帽罩在头上,忍受着太阳落山后地面泛起的寒意。

在离开佛罗伦萨之前,亚里桑德罗已经给”在法国”的阿坚多罗写了封信,大致说了他和贝娜丽斯返回那不勒斯这件事情。他担心朋友会非常生气,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那个黑发少女。每接近那不勒斯一些,亚里桑德罗的不安就加深一点,他总是有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正走向一个巨大的旋涡,却看不见摸不着。他紧紧地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期望阿坚多罗能快些收到他的信,然后劝说那固执的女孩儿回去。

如果阿坚多罗知道贝娜丽斯怀了他的孩子,更不会允许这姑娘去那危险的地方。

亚里桑德罗沮丧地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勇敢,他害怕负担承受不了的失误。

正在这个金发年轻人不断地喝龙胆酒驱寒的时候,旁边的马夫突然对他说:“神父,看,前边好像有人呐。”

亚里桑德罗抬起头,借助马车旁挂着的两盏灯,看到了远处模糊的人影,还有几点火把发出的光。

“是有人,他们一定有急事,正在连夜赶路。”亚里桑德罗说,“卡维,我们走我们的,如果赶上他们就请他们让一下。”

“好的,神父。”

马夫扬起鞭子,不紧不慢地继续赶路。亚里桑德罗转头看了看车尾那两个抱着长剑的随从,稍微有些安心。他并不怕遇到强盗或者其他什么的,毕竟敢对教士下手的歹徒是极少数的,但因为肩上担负着贝娜丽斯的安全,他不得不小心些。

马车慢慢接近了前面的那群人,神父几乎可以辨认出他们披着深色斗篷的背影。这些人看上去像一个小型的商队,除了七八匹马载人,还有几匹托着箱子。他们举着火把,身材都很高大,在发现后面有辆马车之后,其中一个人调转马头朝亚里桑德罗他们跑过来了。

“喂!”这个人叫道,“先生们,你们是谁,要去哪儿?”

亚里桑德罗拍了拍马夫,示意他放慢速度,然后脱下兜帽,冲那个人笑了笑:“上帝保佑您,先生。我

是方济各会的修士,要去那不勒斯。如果您不介意,请让我们先过去吧。”

借着火光,亚里桑德罗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他留着络腮胡子,好像瞎了一只眼睛。就在金发青年注视着他的时候,这个人也打量着亚里桑德罗,他那只独眼中好像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粗声粗气地说:“等等,我去跟大家说说。”

他一夹马肚子,又跑回了前面,对领头的那个人说了几句。突然,这几个人都一起地朝马车狂奔过来,并且抽出长剑把他们围在当中。两个随从愣了一下,刚要拔剑就被几个身手敏捷的大汉砍倒在地,那个独眼男人拽住马夫的长鞭把他拖下了车。

亚里桑德罗大惊失色,他飞快跳下车,挡在了车门面前。

这队人中的头领缓缓走上前来,他放下手中的缰绳,摘了帽子,露出如同雕像一般英挺而刚硬的面孔,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像这夜晚的天空一般,没有一点杂色。

亚里桑德罗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晚上好啊,神父。”阿尔方索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瘦削的青年,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

亚里桑德罗的身体有些发抖,他听到车厢中有动静,似乎贝娜丽斯和莫妮卡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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