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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欧切斯的玫瑰园(9)

这里的空气远比大厅里阴冷,大约是烛火太暗淡的关系,我的指尖一阵阵发冷。贝瑞夫人就躺在离我不到一码的地方,睁着那双凸出来的、惊恐又无神的眼睛,脸上的皮肤泛着深紫色,我知道自己再靠近一点儿就能看到她身上已经开始形成的尸斑。

公爵在我对面的高背椅上坐着,叠着腿,交叉着双手,紫罗兰般的眼睛正从我身上慢慢移向其他人。

伯恩斯坦小姐已经被这种气氛吓得不知所措,她脸上的妆都被眼泪糊花了,抽抽搭搭地靠在神甫旁边,那条洁白的手帕已经快被她拧断了;而希埃娜男爵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尽管她发现自己的裙角被贝瑞夫人抓住时,勇敢地没有尖叫再昏倒,但是脸上那种恍惚的神情已经说明了她有多害怕。发生这种事公爵没顾得上安抚她,倒是神甫站在她身旁表示了关心。

还好有这位尽职尽责的神职人员陪着两位女士远远离开了尸体,偏厅中露出了一大块空地。而沃伦先生就斜斜地靠在空地边缘那张沙发的靠背上,手里玩着他的大雪茄。

“各位,”公爵终于开口打破了郁闷的沉默,“我必须向你们道歉,特别是男爵夫人。这恐怕是您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了。我也很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不幸。”

但是今晚的女主角只是低着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我看见她的双手在裙子的阴影里瑟瑟发抖,手指紧紧抓着坐垫上的缎面儿。

“医生刚才已经告诉大家贝瑞夫人死于心脏病,但是我觉得这个答案不能让她远在伦敦的亲人们满意,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发病。我想请大家仔细回忆一下,她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看起来不对劲儿的地方,或者说和什么奇怪的人在一起?”

公爵的这番话已经不能算委婉了,他究竟想说什么大家心照不宣,那个带着血腥味儿的词在每个人心尖儿上打转,差一点儿就蹦出来了。一时间没有人主动开口,偏厅里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鼓气勇气咳嗽了两声,决定带个好头。

“您想说什么,蓬洛纳先生。”

“呃……是的。我、我只想谈谈今天晚上我看到的。其实您也知道,我和贝瑞夫人只聊了一会儿,她看上去很好,我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直到跳第三支舞的时候她才突然发作……啊,之前伯恩斯坦小姐和我们在一起,她一定也看到了,贝瑞夫人当时真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公爵的眼睛看向那位可怜的小姐,露出了询问的神情。金红色头发的少女睁大了红肿的眼睛,双手按着胸口重重地点了点头。

“哦,够了!”一个粗鲁的声音突然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你这是在审问我们吗,公爵阁下?你认为是我们杀了她?“

是沃伦先生。我早就在奇怪他怎么还不开口,我觉得他的脸上从一开始就挂着一种——如果这样想不算恶毒的话——幸灾乐祸的神气。

他把那支漂亮的埃及雪茄插回口袋,很不客气地开始抱怨:“我想你可能忘了,公爵大人,是您临时决定为希埃娜男爵夫人举行生日舞会,我们只是礼貌地出席了。难道我们能事先预料到贝瑞夫人出事吗?我们和她无冤无仇,又干嘛要害她?你不觉得这样对待你的客人太失礼了吗?”

他不喜欢面前这位塞南多公爵,我清楚地看出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讨厌他。难道是为了伯恩斯坦小姐吗?

但公爵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责难,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您是否弄明白了这件事有多严重,沃伦先生:一位夫人死了,就这么突然地倒在舞池里,我作为主人应该把这件事搞清楚,同时也是为所有客人的名誉负责。”

“名誉?”这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报以一声冷笑,“究竟是客人的名誉还是你们圣·克莱尔家族的名誉?如果你真的认为贝瑞夫人的死不那么简单,干脆去报警吧,让苏格兰场的猎犬们嗅出凶手的味道!”

“如果有必要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后者又哼了一声:“那么我也会把我要说的话留给警察。抱歉,我失陪了。“

他转身走出了偏厅,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尔公爵既不生气,也没有叫住他,只是站起来,挪到了离我们更近一点儿的椅子上。

“没有人愿意再说点儿什么吗?“

“大人,”神甫向前走了几步,他侧面的轮廓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柔和,“我实在无法向您提供什么。我中途才加入舞会,只和蓬洛纳先生聊了几句,连贝瑞夫人的面儿都没见到,一直到大家都叫起来我才知道她出事了。”

“我相信您,神甫。”公爵向他表示感谢,同时看着那两个不开口的女士。

“伯恩斯坦小姐,您和贝瑞夫人相处的时间就只有蓬洛纳先生所说的那一会儿吗?”

“是的……”少女勉强打起精神,“我不想说死者的坏话,但是……但是贝瑞夫人让我很不愉快……我也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我知道伯恩斯坦小姐的意思,她听了那些刺耳的话以后确实没办法喜欢她这位远方亲戚。

“那么您呢,男爵夫人?我知道您舞会开始后就和我在一起,但是在舞曲间歇中您是否主意过贝瑞夫人呢?”

公爵的语气离并没有特别的亲昵与柔和,这倒让我很意外。那位黑发美人始终低着头,目光死死低落在自己的裙角上。

“我希望您告诉我,夫人!”公爵再次强调了一遍。

“没有……”她终于发出蚊子似的回答,“我没有……没有看她……”

大概是男爵夫人的样子真的太可怜,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大人,”我向公爵建议,“还是请女士们回房间休息吧,发生这种事,她们一定都吓坏了。”

公爵皱着眉头看看脸色苍白的伯恩斯坦小姐和呆滞的男爵夫人,拿起着桌上的铜铃摇了摇,门外的管家立刻走进来。

“劳伦斯,替我送夫人和小姐们回房间。”

他站起来走到她们身边,轻轻说了几句安慰和道歉的话,把她们送出了偏厅。与此同时,神甫掏出他的怀表看了看,也决定向主人告辞。

“阁下,”他望着躺在沙发上的贝瑞夫人,“我今晚去一趟老约翰那里,找一具合适的棺材。也许您暂时需要这个。”

“谢谢您了,神甫。”公爵感激低拍拍他的肩,“我会叫马车送您。”

于是偌大的偏厅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有一具尸体。

公爵用力拽下他的领结,在贝瑞夫人旁边坐下来。

“让,你能看出她究竟中的什么毒吗?“

我又一次仔细辨别她诡异的脸色和扭曲的肌肉,闻了闻嘴里的气味,最后迟疑地说:“看上去像氰化物……或许是氰化钾……”

“剧毒?”

“是的,很快就能要人的命,而且与窒息的症状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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