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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欧切斯的玫瑰园(6)

“那就好。”他扶着我的右臂,“不介意和我边吃边谈吧?”

我没法拒绝他的好意,任他拉到餐厅。仆人们为我们端上美食,我注意到公爵面前只有一小杯白兰地;他已经吃过晚餐了。

“客人们都休息了吧?”我对自己受到的特殊照顾有些不安,“其实我只要睡一会儿就好……”

公爵宽容地一笑:“你太拘束了,让。我不是说过吗?那些先生和夫人也只是认识玛丽而已。有些人已经乘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去了,他们可不像你这么客气。不过贝瑞夫人、伯恩斯坦小姐、希埃娜男爵夫人和沃伦先生还愿意多待几天。”

“那位沃伦先生也是圣·克莱尔家的亲戚吗?”

“不,他是伯恩斯坦小姐的未婚夫,和我在伦敦有一面之缘。”

我很奇怪他怎么会赶到这儿来。难道是为了美丽的未婚妻吗?那他一定很爱伯恩斯坦小姐吧?换了我也是一样的……

“让,你又在想玛丽了吗?”公爵摇晃着酒杯,看着我低下了头,“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爱她。”

他那种淡然的口气让我有些不快:“大人,难道您认为我是在做戏给您看吗?”

“当然不是。你肯娶一个陪嫁只有三千英镑的姑娘,可以想见你有多爱她。而且我猜玛丽在结婚前绝对没有告诉你她的哥哥是英国公爵。”

“她本身就是无价之宝!我一直相信她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我从来没有算计过她的钱,我是一个乐意靠自己供养妻子的男人!”

公爵的紫蓝眼睛带着笑意注视着我,大概是我涨红了脸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有趣:“请不要激动,让。我并没有侮辱你们爱情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痴情很让我……恩……感动!”

我发誓他这句话里没有半点儿诚意。这几天的一些小事竟迷惑了我,我差点儿忘了他是一个多么冷血的人,冷血而且傲慢!

我愤愤地扔下餐巾:“对不起,大人!我不舒服,请允许我先回房间。”

公爵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明天再说吧!”

“我要举行一个舞会,就在明天晚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你不能这么做!玛丽的葬礼才刚刚结束!”

他扬起那两道可恶的挺直的眉毛:“这不能成为理由!明天是希埃娜男爵夫人的生日,我每年都会为她庆祝。死亡总不能掩盖生命的快乐吧。”

“大人,玛丽是您的亲妹妹啊!难道您就不能为她表示一点悲伤吗?她是那么爱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无动于衷:“我不想谈这些,只是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参加。“

我感到一阵心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冲出了餐厅。满腔的愤怒烧得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我在心底诅咒这个冷酷的男人,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我不敢担保再说下去我不会揍他!

“啊!”

随着一声惊呼,我在拐角那儿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具娇小的身躯。

“伯恩斯坦小姐!”我赶快手忙脚乱地扶起她,“对不起,对不起!您没受伤吧?”

她皱起小脸,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您怎么了,蓬洛纳先生!真是太卤莽了!”

我尴尬极了,却没有办法冲她发脾气,只有一边道歉,一边关切地检查她光洁的手臂上有没有擦伤。她推开我的手,却慌慌张张地从地板上抓起一包白色的东西。

“以后您可得走慢点儿!”她整整衣服,用手拂过散乱的金红色长发,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儿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出来,我刚刚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那个该死的……混蛋!

我不顾管家和哈丁太太的劝阻,当天晚上便乘马车赶到十几公里外的火车站预定到伦敦的车票,那个戴眼镜的售票员却告诉我这一段线路是隔天一班车;于是我马不停蹄地来到港口,又得知到比德福德的船刚刚离开,而下一班是在三天后。

我疲惫地靠在车窗上,心里郁气难平。现在我由衷地讨厌那座冷冰冰的城堡,尽管它那么雄伟、美丽。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去,吩咐车夫把我带到了阿尔梅特村。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我打发了车夫,踱着步子走进教堂。村民们都在做礼拜,我在最后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亚森·加达神甫在前面为他的教民们祈祷。他丝绸般的黑色长发和修长苗条的背影看上去真是美极了,清朗的声音悦耳、慈爱。我在令人愉悦的圣歌中安抚自己,礼拜结束后,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教堂,神甫也看见了我。

“蓬洛纳先生,”他面带微笑地在我身旁坐下,“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哦。”

我勉强坐直酸痛的身子:“我只是有点问题想请教您。”

“十分乐意为您解答。”

“神甫,您在劝导世人互爱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您想过没有,或许有些人根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不会的。”神甫的表情显得很宽容,“没有一个人会不明白什么是‘互爱’,只有愿意去做的和不愿意去做的,而对于后者,我通常都很怜悯他们。”

一个善良的神职人员的回答。我转过头,在自己心里寻找答案。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串娇笑,打破了我们俩之间的沉默。

“神甫,您果然在这里!”是贝瑞夫人,她披着一条紫色的开司米披肩走进来,“啊,蓬洛纳先生也在呀!”

我们连忙站起来:“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摇着折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上隐含着一种愤愤不平的神情:“神甫,我想只有在您这儿能让我好受点儿!”

“发生什么事了吗,夫人?”

“啊,我真不敢相信加尔斯会那么做!我竟然要在今晚为他的情妇举行生日舞会……”

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您说这合适吗?玛丽才刚刚下葬,他作为他的哥哥,竟然表现得这么无情!”

神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我为什么一大早就脸色发青地跑到教堂来。

“公爵大人邀请了谁呢?”

“说是一个小型舞会,来宾也不多;除了城堡里的客人,就是附近几个山庄的邻居。哼,谁让他每年都会带那个女人到别人的林子里猎狐!”她的眉毛拧在了一块儿,手里的扇子也越摇越快,“神甫,难道您就不能劝劝他吗?让他清醒一点儿,别为那个女人神魂颠倒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在伦敦时就缠着加尔斯不放……自称什么男爵夫人,不过是个过时的交际花罢了……”

还用再说明什么吗?

再美丽的女人此刻都无法保持她的优雅。我看着贝瑞夫人扭曲的脸,突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

“对不起,”我站起来,“请允许我先离开一会儿,我……我不舒服,想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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