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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红尘2(26)

小时候夹在书页中的树叶和彩色糖纸,到处收集而来的美少女战士和哆啦A梦的贴纸,如果可以倒回到童年,我愿意把这些都送给你。

可是如今我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母星的飞船还没有来,或许今生也不会来。

我只能学着像大多数地球人一样,适应这个冰冷而现实的世界,这个除了在自欺欺人的语境之外根本不存在“平等”的世界,接受自己的命运并尽最大的能力去真正地理解它,这样一天一天,活下去。

眼泪浸透了她的脸。

齐唐的怒气消散了,他的心里,变得非常非常柔软,从来没有过的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不舒服,甚至自我厌弃。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她,捧着她湿漉漉的脸。

“叶昭觉,我不着急,你也还很年轻。我们再给对方一些时间慢慢想好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要把一个秘密埋进很深很深的土壤里。

“我不在乎还要等多久,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你。”

第十章

如果说开店的初期,乔楚大部分时间待在这里帮忙还算合情合理,那么,将近一个季度过去之后,叶昭觉已经得心应手,乔楚却仍然几乎天天到场,用意就很明显了。

“你有空就多出去玩玩啊。”晚上两人手挽着手回家时,叶昭觉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劝乔楚,“老是做免费帮工,是不是怕我不还钱给你呀?”

乔楚笑起来还是很漂亮的,可是说的话却让人有点儿心疼:“不知道去哪里玩呀。”

叶昭觉很明显地感觉到,比起自己最初认识的乔楚,现在的她变得很不一样了。

以前她也不算太喜欢笑,可总比现在要好,现在,叶昭觉发现,她的脸上经常有一种滞重的悲伤。

关上店门之后,她们俩决定一起去看场电影。

这个时候,乔楚的手机响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有些许微妙的变化,但她没有接,而是调了静音键又把手机放回包里。

“乔楚。”几米之外一个人倚墙而站,这个声音,叶昭觉和乔楚都很熟悉。

闵朗从黑暗中走出来,灯下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这么久了,你的气还没消?”

乔楚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闵朗又说:“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电影一定看不成了,叶昭觉连忙表示自己有事要先走。乔楚表面上淡淡的,挽着叶昭觉的手臂却硬是不肯松动分毫:“有什么事啊,我还不知道你?”

她说话的时候看都不看闵朗。

“我肚子疼,想回家休息。”叶昭觉随口撒了个小谎,“那你们俩陪我一起回去吧。”

乔楚白了她一眼,心想: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闵朗看着乔楚的侧脸,没吭声。

回去的出租车上,闵朗坐在前排,叶昭觉和乔楚一起坐在后排,小小的车厢里气氛凝重,无人言语,只有收音机的广播一直发出聒噪嘈杂的声响。

中途有好几次,闵朗稍微侧过头去,想要跟乔楚有眼神上的交流。

但每一次,她都巧妙地躲开了他的目光,不是望向窗外,就是望向叶昭觉,不然就是低着头,总之,她就是不愿意看他。

闵朗心里一沉,看样子,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还要糟糕。

回到公寓,乔楚刚打开门,闵朗就抢先进去了。

叶昭觉有些担心地看着乔楚,用口型说了几个字:“好好谈。”乔楚又露出了那种“我心里有数”的微笑,对她做了个手势:“快回去吧,亲。”

叶昭觉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才进门,她有些忧心,这两个家伙,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喝什么?”乔楚换上家居服,绑起头发,素颜的她看起来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她拉开冰箱,“没有可乐,酒也没了,罐装果汁OK吗?”

她回头看着闵朗,挑起眉毛,一脸抱歉的样子。

陌生,疏离,距离感。

闵朗清晰地感觉到了乔楚刻意制造的这种氛围,她从前从来不会这样和他讲话,看似是礼貌,其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用了,白水就行。”闵朗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发紧。

来见她之前,他想了很久,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可是见到她这样冷淡,他忽然不知道要从何谈起。

“好,那请稍等。”乔楚笑了笑,从收纳柜里抽出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饮用水,放在闵朗面前的茶几上,“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我挺累的。”

乔楚坐得离他有点儿远,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到他耳中。

“乔楚,你不要这样。”闵朗被她弄得很尴尬,也很难受。他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这落差太大了,一时之间他无法适应。

她始终维持着那种客套的笑,像是接待一位很多年没有来往的老友或是亲戚,对于闵朗提出的请求,她置若罔闻。

闵朗决意暂时不去理会她的态度,他记得此行的目的,他不是来求和,更不是要卑躬屈膝地请求乔楚原谅他,以他的性格,乔楚能不能原谅他,他并不是那么在意。

他自知在情感上不算一个有担当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解释,有些话必须要讲清楚。

渣也要渣得坦荡一点儿,这是他的原则。

“我和徐晚来,认识已经快二十年了。”

他的眼神陷入了无尽的往事中:“这不是个多复杂的故事,她从小就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小孩,和简晨烨一样,我们三个人之中,只有我不爱念书,三个人一起学画画,半途而废的也只有我。

“但是我们几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大家也都知道,我喜欢她。

“我是奶奶带大的,老人家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有心无力吧。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不想待在学校了,想挣钱啊,想玩音乐啊,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有时候逃课去打球,骑车,学吉他,徐晚来就跟老师请假,她也不上课,到处去找我。

“每次她找到我的时候,既不会催我,也不会骂我,她就一个人站在球场边,或者是别人店门口,跟个哑巴似的等我。她每次一出现,大家就起哄笑我,你知道,男生最怕没面子,所以我就经常当着大家的面凶她,让她别管我。

“有一次,我特别混蛋,语气特别横,叫她滚,她受不了,就当着大家的面一边哭一边跟我吵了起来,到现在我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

“闵朗,你愿意自甘堕落,我是管不着……”十几岁的徐晚来,面孔还很稚嫩,留着学生头,穿着蓝白色校服,边哭边说,“反正你以后活成什么样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闵朗来说,那一天意义非凡。

徐晚来清楚地指出了他们各自的未来,从那一刻起,他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听到这里,乔楚无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有点儿怜悯。

她原本不想听闵朗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但是他既然来了,又说有话要说,那就让他说吧。

我心意已决,你说完之后也不会再改变什么。

自从那天晚上,闵朗当着徐晚来把她推开,她扇了他一个耳光之后,她就灰心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赌着这口气,生活并不太好过,稍微不留神,闵朗的音容笑貌就会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有一次她在店里收钱,看到一个男生的手很像闵朗的手,细长,白皙,很好看,还发了好半天的呆。

但是有句老话,她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跟自己讲十遍,长痛不如短痛。

闵朗找过她好几次,虽然她一直置之不理,但她大概也能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来来去去无非是那几句老套的话:对不起,我也是爱你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想念他,但是,不能再回头了。

再回头,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爱和不爱,这两个宏大的命题之间,有许许多多深深浅浅的复杂情绪总是被人忽略,乔楚知道,自己只是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