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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228)

老头说了那话之后,异常冷静地看着荷沅一系列反应,他历经风雨,不会看不出眼前这个小梁听了他的话之后反应激烈,他等着她反击。他等待争取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不错,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看到一个人,他可以举一反三说出那人的种种可能,时至今日,几乎很少有人逃过他的法眼。宋妍闯入他老眼的时候,种种诡计全部被他老眼看透,但他并不点破,将此小小狡猾作为他的人生一大乐事,纵容宋妍表现,因为那些狡计都是一个目的,取得他的怜爱。宋妍有一点让他感动,那就是她那么珍惜友谊,珍爱朋友。老头以为,从朋友身上可以看到一个人的为人。这种印象,一直维持到那天梁荷沅进大门而不入。

而老头正因为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所以他清楚知道任何怀疑都有可能,任何可能都有现实依据,所以,与大多数人老成精的老狐狸一样,老头多疑。而宋妍在上海是无根之木,浮世漂萍,想了解她,难寻线索,除非花大力气。但老头不想惊动宋妍,他贪恋那抹红颜。所以他打起帮宋妍出气的旗号,开始调查荷沅。他还是深信,从一个人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个人的为人。

梁荷沅确实如宋妍所说,工作,身份,爱好,一点不差,身家甚至比宋妍所说更高。再说作为丛祖海的青梅竹马太太,理应没有嫉妒宋妍的理由。他查不出梁荷沅口中半年前已经不认识宋妍是什么原因,但他一定要知道,偏执地想问出,另一个当事人口中的事实,就像他当年养斗鸡时,必须精确查岀斗鸡的三代血统一样。他对荷沅采取了迂回战术,逼使荷沅开口。对此,他有的是办法,年轻人大多没有耐性。

终于今天,梁荷沅被迫出手了,但中途被那个简单蛮横的胖子打断,老头深以为憾。而眼下,眼见梁荷沅深呼吸几下,但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是非,只是回头拿眼睛看了他一下,眼光中有不置信,也有惋惜,但终于,他看到梁荷沅回转眼光,又是长长呼岀一口气,将车子发动了开出。她终究是不肯说上一句。而是只有两个字,“ 蛮好”,也不知什么意思。

老头异常失望,如此大好机会,无人干涉情况下他已经调动起梁荷沅心底情绪,但她还是死忍不说。老头不知道以后还能否找到这等机会。他飞快揣度了梁荷沅一声不吭的动机,凭他经验,他获得十几条非常有可能的可能。但有一种可能是无可非议了,那就是小妍绝不单纯。梁荷沅被他的话逼得无法开车,充分说明他言论的荒谬,他只有反其道而思考。对于老头的多疑而言,荷沅如果反驳了什么,他会循荷沅的话找出荷沅的谬误,而荷沅如今一声不出,他只能从宋妍头上找原因。宋妍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让一个闷死也不肯岀恶言的女孩与之绝交。

荷沅极其讨厌身边的老头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而老头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会以跟他说话为耻,所以才一句不说。荷沅不理老头,老头却将疑问集中到了宋妍头上。

老头内心挣扎半天,终于又说了一句:“听我一个老人的话,多年老友非常难得,放弃老友跟放弃一段历史放弃一段过往一样,很让人心疼。小妍性格刚烈,她有得罪你的地方,有什么损失,我来补偿,但希望你们还是朋友。只有朋友,才会帮小妍应付我留在大陆的四个儿子,她如今也不容易。”

荷沅也知道友情珍贵,也知道宋妍一路坎坷,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成为宋妍踩上她肩膀,甚至踩上她头的理由。这种友谊,即使有老头实力投资,即使对她对祖海未来事业有极大帮助,依然不要也罢。做人,总得在心中有个坚持,如果一切围绕利益,可以将什么都放在利益面前低头,不如先拿把戒尺打碎了自己脊梁骨,免得弯不下腰,无法将低头哈腰表现到位。而过去的那段历史她并不以为会因宋妍放弃,那段历史让荷沅对宋妍的过往三缄其口,不,她不是为了对得起宋妍,而是想对得起那段曾经也有互帮互助的历史。她淡淡地对老头道:“老先生,我的回答是,请你把我已经跟你说了N遍的话自动回放一遍,都懒得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违背做人大原则的事,不做。”

老头一辈子听多类似的话,有道貌岸然着说的,有逼不得已退而求其次掩盖颜面者说的,有在他面前表现的,当然也有荷沅这样的。老头看得多,知道真伪,所以也无话可说,他心中升起对宋妍的更大怀疑,因为荷沅的人品而将他对宋妍的怀疑推向非常不利的一面。本来,他准备让宋妍成为他人生最后里程的伴侣,希望能扶持着宋妍走到夕阳褪色,现在看来,他有点怀疑,哪天他的脑袋稍微有些糊涂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轻轻悄悄拔掉插在他手臂上赖以维持生命的点滴。

但老头自然是不会将心事露给旁边的小姑娘看,那个小姑娘说得对,家务事自己关上门处理。他还没老糊涂到将家务数求助于人。他即使求助,那也只会是训练有素的律师团队。

他悄悄转了话题,“刚刚你那把小刀,应该是清初的物件,那时候生活还不奢华,器皿之上珠宝玉器用得还不多。如果到了乾隆时期,那把刀鞘,该是镶金嵌宝了。听我的,那把刀,很值得拿来放在案头做裁纸刀。那种隐约的宝光,非常内敛。”

老头既然不说宋妍与他家的事,荷沅也便客客气气,“那把刀可能会到更识货的人手里。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可以听到一段有关那把小刀的背后故事。”

老头也是客客气气的,“为了玩古董,看了不少古籍吧?有机会出去到香港台湾的书店看看,台湾对传统文化的保留比大陆做得出色。你最近看什么书?”老头想到宋妍跟着他学了不少鉴赏方面的知识,但心性浮躁,不肯花时间沉下心来从书中寻找答案。

荷沅道:“看的只是些皮毛,眼下这种书书店里不多,图书馆也不大常见。最近临睡,看一本从网上打印下来的书,二月河写的康熙皇帝,写得很好。呃……”她不由看了眼老头,想了想,还是继续下去,“已经看到二废太子了。”

老头被荷沅的一个停顿提醒,心有所悟,“网上?电脑里找?”

“是啊,用电脑上网,我找的是黄金书屋或者亦凡书库。不知道这几天书店里上市了没有,刚开始连载的时候,书店还没书。”

老头念叨了一遍:“二月河,黄金书屋。”他隐隐感觉,自己也正走上康熙老路。回国带着内疚培养儿子经商,儿子们则是带着对他过去不负责任的恨和来自他的优良商业头脑遗传,逐步取得公司的管理权。他们自己也互相斗,但面对他的时候,他们抱成一团。等他终于忍无可忍时,儿子们已经长成与他骨肉相连的肿瘤。割下,是儿子,不割,害自己。有时他只想两耳不闻,做只鸵鸟,拖得一时是一时。他想好好看看那段他熟悉的历史,看看他人眼中,康熙错在哪里,对在哪里。

荷沅在老头指引下找到他的房子,不曾想,门口竟然停着一辆110警车。老头细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又来了。他没立即下车,而是对荷沅道:“放心,我不会让我儿子们为难你。以后,有机会交流一下收藏。”

荷沅微微欠身,也微微一笑,只说了“再见”。老头看看荷沅,当然明白荷沅的意思,她不想与他交流。老头也没什么留恋,收藏方面的朋友多的是,不却荷沅这么个小姑娘。他只是觉得有点受伤,天下人都巴着他围着他转的时候,竟然有人都懒得说拒绝他的话,要他自动播放录音。但他相信,原因更在宋妍,不知宋妍做了什么,连带着他也被梁荷沅这么个小姑娘轻视。她的目光中竟然有惋惜。老头带着心中大团疑问走进大门,他心中大致有了处理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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