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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163)

可是,旧楼产权归属是如此复杂,旧楼附加历史包袱诸如人员安排债务清理等工作又千头万绪,虽然祖海以前已经对这处旧楼有所考察,但是现在上了手,即使彭全又从上海带来全班人马加紧工作,一时又怎能清理得出来?而还贷的日期则是一分一秒地接近,荷沅似乎都能听见时钟往前推进时候“嚓嚓嚓”的脚步声。荷沅急得上火,眼白血丝,嘴角起泡,可是又没办法,彭全他们已经尽力了。

可是,荷沅还不能闲着,她得加紧赶出老骆吩咐她写的私营企业面对这场金融危机遇到的状况与她所知道外资企业对此的反应。随着旧楼清理,荷沅对企业的了解又更进一步。她下笔时候,并没有强调自己遇到的问题,但是毫不留情阐述了目下私营企业普遍所遇社会地位、融资等不平等待遇,以及国内小型企业遇到的常规媒体信息披露过少以致对东南亚金融危机了解不足被外资企业浑水摸鱼等问题。因为最近着急上火,所以不知不觉,笔下内容也略显火爆。她最后的结论是,在私营企业目前面对的融资待遇的不平等,企业用工政策的不平等,企业税收政策的不平等,企业准入领域的不平等,等等不平等情况之下,私营企业得以蓬勃发展,与市场面前人人平等分不开。但是在眼下东南亚金融危机可能对市场造成不小冲击的情况下,私营企业最后一块堡垒也将被冲击,未来的日子,私营企业将更艰难。至于外资企业的反映,她写了西玛与林西韵两家对汇率走向的估计,以及各自相应对策。不过荷沅怀疑,这种东西写给老骆,有没有什么用。这个话题太大,涉及领域太多,针对性不强,不知道老骆收到传真会不会皱眉?荷沅硬着头皮与老骆的秘书联系了,将传真发出去。

八月一日,彭全他们又在董群力辟出的大会议室清理资料,董群力过来关照了一下,准备走的时候,荷沅拖住他,到门口说话。这一阵,董群力像关注自家事情一样地关注着荷沅这边的进展,但又不过分越权,很有分寸地扮演着帮助者的角色。

可到了门口,还是董群力先说了句:“小梁,脸色太差了,你这几天压力太大,吃住又不好,我老婆说让你去我家吃饭。”

荷沅因为怕公婆问起祖海,她应付不来露出破绽,这次来只好不住安仁里住在宾馆。这点,董群力知道。荷沅笑道:“还行,主要是没睡好。老董,我要问你一件事,我们在上海的固定资产,可不可以拿来省里银行抵押贷款?我昨天晚上想了这么个主意,干脆将上海公司变成注册在省里的海纳公司的上海办事处,而不是原来财务独立的单立公司。那么,上海的资产算是属于省海纳了,应该可以拿到省行抵押吧?”

董群力听了眉毛一挑,惊讶地笑道:“理论上应该可行,不过我得先问一下工商和税务,把一个原来运作挺好的公司活生生并作办事处可不可行,怎么操作。再到银行问一下接受不接受外地资产抵押。估计步骤很多,工作量很大,你近期不可能指望很快得到贷款。不过你真敢想,跟丛总一样敢想。”

听董群力说她跟祖海一样敢想,荷沅眉开眼笑,祖海岂止是敢想,简直是贼胆包天,董群力拿她与祖海比,那是抬举她了。这时一个手机进来,她看都没看显示就“喂”了一声。没想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荷沅,老婆,我出来了,快来接我。”荷沅愣住了,祖海,祖海竟然出来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一只手紧紧攥住下巴,只会对着手机噎气,半天依然说不出话来。只听祖海在话筒里着急大叫,她忙将手机塞给董群力帮忙接听,自己一头冲进旁边的洗手间,关进一间小间放声大哭。她也不知道哭什么,只觉得心中异常难过软弱,眼泪源源不断流出,喉咙哽咽,上气不接下气。洗手间的臭气都顾不得了。仿佛天地之间亘古至今,只有一件大事可做:哭。原来祖海进去之后,荷沅一直屏住呼吸,给自己打气,将自己充得好汉一般,敢作敢为,勇往直前,她自己也相信了,觉得自己很能干,咬紧牙关硬挺着。这时候祖海终于出来,他喜气洋洋的通告电话,便如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拔了荷沅这个充气娃娃的气芯,于是,荷沅宣告决堤,充的是气,奔流的是泪。原来,她是外强中干。

董群力还以为是讨债的,接过手机一听才知道是丛总。忙向他大致解释一下情况。祖海一听急了,立刻打电话给赵定国让他来接,回家洗漱一下,什么都没带,就直接飞回家找荷沅。一路之上,他听赵定国向他诉说这几天的艰难,说荷沅居然讨到海悦的承包款,说她被要钱的追得跳脚,说她现在干脆豁出去将钱花了大家都没得拿,说她去见新上任的银行葛行长。祖海听着听着,只觉得荷沅够泼辣,这么多大事,她都应付下来,而且做得出乎意料的好。不过也可知,她心中既得挂牵他在里面的情况,又得强撑着应付海纳的工作,一定心力交瘁。否则她不大会哭的人,怎么会接到他的电话,连话都说不出来,要董群力帮她接听呢?如此对比之下,祖海还觉得自己受的苦难算轻的了,起码他在里面吃得不好可睡得好,再说反正周行长已经都如实招了,他也没啥招供压力,里面的人又挺关照,他睡得挺好。

里面几天,祖海神志清楚地把公司所有工作理了一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先做什么后做,想得清清楚楚。只等着出来大施身手,可是他们一直不放他出来。他提起时候,他们都是笑嘻嘻的劝他不要急不要急,总得让他们也交代得过去。祖海没办法,一行有一行规矩,他不能强来。他们对他那么客气已经是荷沅在外面活动的结果了。

对于荷沅孤注一掷地将钱投回省里买他早有意向的旧楼,祖海本来没打算这么花钱,但被赵定国一分析,他觉得有点道理。主要还是省行的关系多年铁哥们,贷款没有问题。不过祖海心里打鼓,师家的势力还在,如果他们提一下他贿赂银行人员的污点,闹大了的话,他在省行的贷款会与上海一样遭遇滑铁卢。这“滑铁卢”三字是荷沅教他。荷沅可曾考虑到这点风险?不过祖海心疼地想,荷沅能考虑到买旧楼守住资金,已经非常不容易,只是后续工作太多,方方面面需要考虑,她没经验,确实不可能考虑得太周到。

祖海想到老董电话里说荷沅在洗手间哭得歇斯底里,坐在飞机上的人恨不得长出翅膀加紧飞回家,比飞机飞得还快。旁边的赵定国都看得出祖海的坐立不安,两只脚似乎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下了飞机,两人本来就没什么行李,一马当先地冲出来,老远就看见众人中间,荷沅穿着一套浅灰衣服非常显眼地等在出口,祖海都看得出荷沅踮着脚尖。

赵定国心想他们两夫妻这种情况下见面,少儿不宜,他一早便躲去董群力的车子,让彭全一个人做闪闪发亮的灯泡。害得彭全别说回头,连看头顶后视镜的念头都不敢有。载着两夫妻到了荷沅住的宾馆,他才松了口气,等老板老板娘离车而去,他立马掉头飞速回去董群力处。

其实真见了祖海,荷沅反而没原先那么失控了,只眼泪汪汪地伏在祖海怀里,仔仔细细从头查到脚,看有没有哪儿多一条伤疤,哪儿少一块肉,看瘦了没憔悴了没。还好,祖海都没瘦,人还挺精神的,两只眼睛依然活络得跟两只小猴子似的。荷沅看了放心不少,看来祖海还是跟以前一样,放到乱石山上依然能活得挺好。

祖海眼里的荷沅可大大不妙,一张脸哭得鼻青脸肿,脸颊两边的头发都是湿嗒嗒地粘在脸上,非常狼狈,但祖海看着心中只有心疼,又是很矛盾地非常快乐,荷沅这么在乎他,可他又没怎么吃苦,他只不过到里面转一下就出来,荷沅就伤心成这样,若是他在里面吃苦,甚至……,荷沅都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呢。幸亏出来得快,比他预期的还快。坐在车子里面的时候,祖海紧拥着荷沅,一叠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累了放出去跟他们聊会儿天,回来继续睡。你看看,人还捂白了,你看我的手。”伸手与荷沅一比,还真比荷沅白上几分。荷沅一看,想都没想,伸出两枚手指就拧,早把什么祖海出来后再不欺负祖海之类的誓言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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