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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160)

荷沅心说,哎呀,这话怎么与她去年对师正说的话一样?当初她也曾非常认真地对师正苦口婆心,但师正不接受,今天,青峦只有比她当初更真诚,可是,她听着只觉得悲哀,今天的她,在亲手做了若干违心事之后,还有底气说坚持吗?不过对着青峦,荷沅只有说谢谢,说她有数了。青峦看得出荷沅言不由衷,但他不知荷沅的处境,怕多说了也是隔靴搔痒,说不到点上,只得作罢。

后面的箱子,青峦坚持着要他自己拿上来,让荷沅呆在楼上别再下去,还是给他做一点清粥小菜。荷沅知道青峦肯定会这么做,祖海与青峦两个在她面前都是老好大哥腔调,从小便以保护她为己任。本来荷沅想拉青峦出去饭店大吃一顿接风的,被青峦这么一说,她想着也是,青峦现在哪有精力大吃大喝。便给青峦做了几色清淡小菜,清炒小白菜,夜开花蛤蜊汤,雪菜炒毛豆,清蒸咸鱼。一边做菜一边想,祖海哪天出来时候一定不会想吃这几只淡出鸟来的小菜,给祖海,一盘红烧肉便是一切。

因为看青峦长途飞下来已经筋疲力尽,荷沅不忍提出送青峦去宾馆住宿,便让他宿在家里,她自己抱着铺盖上林西韵那儿借宿。祖海若是在,她反而不用上去。

青峦第二天一早便回了家,五天后才又回上海,开始他崭新的职业生涯。而这五天,及至以后,荷沅大多是无为而治,又东躲西藏,避开听到风声而找上门来要钱的主儿。日子过得如煎熬一般,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青峦一到上海便有了公司安排的公寓,装修豪华舒适,搬行李进去便可开始生活。荷沅安排青峦、林西韵和孔教头一起吃饭,盛开没时间,无法出席。林西韵对青峦还是有成见,她最讨厌朝三暮四的人,所以饭桌上对青峦冷嘲热讽。青峦哪是她的对手,非常尴尬。但不管这顿饭吃得如何,青峦还是来到上海了,驻足上海开始新的生活。唯一的遗憾,是荷沅变得比较陌生,不,荷沅依然还是那么一张脸,但是青峦已经看不太懂她所思所想,两人仿佛已经完全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但是朋友在一起的欢笑总抵不过荷沅面对的压力,走下饭桌,便又换了个人,换了张脸。是的,她总有不安定的感觉,可是她必须在上海海纳装作坚强,她不能垮掉,否则,下面看着她的所有员工首先鸟兽散。可荷沅还是知道,现在是形不散而神散,公司已经人心惶惶,有人一颗红心向外人。曾有债主上门说,你们有银行存款若干,为什么还不给钱,幸好这话是对赵定国说,赵定国便一口推给老板不在没办法。但赵定国说给荷沅听的时候,荷沅心中凉凉地想,财务部有人出卖公司了,否则债主怎么说得出那么确切具体的数字。人心,已经悄悄地散了。

很快,与西玛的二老板约定的半个月长假到期,祖海还没出来,依然在里面做着他的美猴王,所以荷沅依然得在上海海纳主持工作。该是销假的那天,荷沅亲自去了一趟西玛,与二老板说了再见,又去与大老板说了再见。大老板尤其惋惜,他说,本来准备这段时间忙过去后,开始在西玛推广荷沅与左颂文领衔做出来的,由总公司审核通过的管理新政,现在看来指望不上荷沅了。大老板祝福荷沅在自家事业上欣欣向荣。荷沅非常感激,起码这一切说明,她还是个有用的人,得到大老板的肯定。想到当初谋到西玛工作时候的狂喜,想到她为尽快适应西玛的工作所做努力,这一切,都将成为毫不相干的过去,荷沅心中深深惋惜。

回到海纳,依然是穿过那么多偷偷看她脸色的视线,走进祖海的办公室。赵定国后脚跟了进来,关上门小心地道:“又有人来问我们要钱,看来都已经知道我们手头有一笔可动用的资金。”

“可是,按照合同,月底才是付款期限。”荷沅已经将公司档案都看了一遍,对海纳,已经不是刚开始的一问三不知。

赵定国道:“月底没几天了,这几天有些要钱的还在观望,等真到了日期,恐怕他们会有激烈手段。”

荷沅将担忧藏在心里,这几天,她已经很能掩饰自己的七情六欲。她打了个电话让彭全也进来商量。这一阵,他们三个一样削瘦不少。彭全很快进来,如同他有点蛤蟆似的脸,他走路也是蹦跳着的,总是充满活力。

荷沅先开头说话:“一起商量一下,那些七月底到期的钱要不要付。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履行合同,我们在银行的钱不够用,满足了东家就满足不了西家。如果全部不履行合同,对家全部不满意。我考虑了一下,如果我们将银行存款全部拿出去按照合同付了款,那么我们手中可以吸引银行的筹码全没了。但如果我们的银行里有钱,虽然银行青睐我们,可是对家也会知道我们有钱,我们终是逃不过去。你们看怎么办?”

彭全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道:“通行里面,赖钱是经常现象,准时给钱才有点怪。以前我们调不转头寸时候都用没钱两个字将人挡回去。但现在我们放在银行的钱数量太大,目标太集中,对家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暂时又不可能将这些钱用到什么地方去,看来月底付钱是逃不过了。如果不行,建议按比例给钱,钱既然分完,丛总又没出来,他们也没话好说。”

荷沅问了一句:“那么八月初的一笔转贷呢?如果连最后的一笔银行存款都没了,而如果银行有给我们转出贷款的希望,我们拿什么交给银行?”

彭全想了想,道:“说实在的,我不相信这家银行还能给我们贷款。他们新领导如果到任的话,躲我们都来不及。”

荷沅皱了皱眉头,道:“这是实话,已经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起。不过他们的新领导已经上任,我已经与他约下明天去办公室见面。先谈谈再说。我们在省里银行的关系怎么样?祖海好像说关系挺好。”

赵定国道:“省里关系都是丛总在走,不过董总与他们的关系也很好。”

“啊,董总,董总。”荷沅想到,祖海曾说过,董群力资格老,关系网错综复杂,想当年祖海也曾犯在董总手里,他与银行的关系,一定不会如赵定国与银行的关系那么松散。起码,如果与省行的人交流的时候,由董总引见,可事半功倍。荷沅想了想,便道:“小彭,你把年初时候祖海提起过的一幢沿街旧楼收购资料整理一下给我,我看看后面几天用不用得上。小赵,你把我们这次没转出来的那笔抵押贷款的固定资产相关资料整理一份给我,我明天与周行长的接班人去谈的时候要用。好像,除了等碰运气撞大宝,我们已经没别的可做了,是不是?”

彭全与赵定国面面相觑,一致摇头。荷沅看着悲哀地想,祖海自己管得太细,所以才会导致他不在时候,没一个可以顶替决策的帅才,只有把她这个门外汗强拉上马。这是不是可算家族式企业管理的弊病?不过幸好彭全与赵定国都是好人,她一个外行来,他们只有尽心协助她,没有任何怨言或抵触,这已经很好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她作为海纳的主人,当然有责任承担更多。

其实,刚刚赵定国进来说又有人上门要钱的时候,荷沅已经想到一个背水一战的主意。既然银行里的钱都不够分,到最后大家肯定都有意见,既然彭全说通行里面赖钱是经常现象,那么,她也赖一下如何?她想来想去,不赖钱,倾银行存款做个君子如期付款的话,即使是按彭全的说法,按比例给,那些对家没拿到全数依然不会满意,而她却彻底失去手中的筹码,可能还失去翻身的机会了。她得为自己,为海纳,紧紧抓住这笔钱,等祖海出来,等他拿着这笔钱长袖善舞寻得新的融资机会。别人,别人就顾不得了。荷沅想到了葛藤,那霸道地占尽阳光不给其他植物机会的葛藤。可是,她如果不做葛藤的话,她只能做枯藤老树昏鸦了,怎么对得起祖海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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