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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命(岳飞重生)(23)

赵构微微迷了眼眸,眸中寒光一闪,似有些许不悦。然而很快,他淡淡笑了起来,再一次抬起手,不是擦汗,而是从岳飞刚毅的侧脸,自上而下,徐徐抚下。

岳飞并未挪开目光,相反,随着他的动作,眼中的坚定之意越发明显。

指尖从对方眉眼处滑至下颚,赵构淡淡地收了手,神情已然平静得如往常无异。

“朕要出去赏雪,替朕系上狐裘大氅罢。”毫无征兆地,他转变了画风,看向皑白的窗外,道。

岳飞依言而行。

赵构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的动作,不过是一席对话之后,他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和局促,举手投足间满是镇定和从容。

想来是要说的话已然说尽了,要表的态也已然表过了,便自以为能就此轻松和释然了么?

“你不必跟来了。”赵构一言不发地任他系好了狐裘,转过身走出房门。

岳飞便也依言站在原地,道:“臣恭送官家。”

赵构步履顿了顿,没有回身,只口中道:“此事,你不必挂在心上。朕不会逼你。”

岳飞微微一怔,而这时赵构白色的狐裘一角,已然消失在了门边。

“臣谢过官家。”他稍稍松了口气,依旧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深深拱手。

而同一时刻,赵构步履连连,一口气走到了回廊转角,才骤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宫人们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了上来。

赵构眯起眼,凝视着视线中一片苍茫的亭台楼阁,眼神是少有的凌厉如刀。

他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帝位,都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于他自己,却几乎是麻木的,逆来顺受的。他从来只是被动地接受,未想过争取什么,直到现在……

他第一次想要彻底据为己有的,竟是一个人。一个男子。

他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已然在满足和纵容他,可他要的,却是宫外的天空。

这不可能。唯独这一点,不可能。

赵构知道有一种人,一旦给他机会翱翔于天际,那么自己便可能再也抓不住了。而岳飞,便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不会放手。

以他帝王的尊严,面对一个男子,他做不出强迫之事,可是——

“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朕。”

这是方才,赵构对岳飞说的那句话中,未完的后半句。

抬手接住纷扬而落的雪花,握在手中,让其融化在自己的掌心。

赵构冷冷一笑。

如今他已然是坐拥四海的帝王,他容不得拒绝;他想要的,便一定会到手。

*****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严寒,大雪连着落了大半个月,也未见减退的势头。

大雪冰封也让前线的战事,暂时陷入胶着。一时间,朝堂内外,竟有了短暂的平静和融洽。

只可惜,这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前线便传来了一个消息。

——并非战事,却也至关重要。

守卫大同府的宗泽年事已高,却长期冒着漫天大雪同将士们在前线迎敌,故而染上了寒疾。此事乃是赵构派去的监军回报的,只道病情已然十分严重,本着为战事打算,建议更换将领。

赵构忖思之下,决意依言而行,从朝中调遣一人,前去顶替,并命宗泽先回京养病,待到痊愈之后,再做打算。

谁知诏书未及发出,宗泽的奏折便已然送到了京中。其上只道自己所患只是寻常风寒,并无大碍。而此时此刻两军在大雪之下对峙已久,眼看着雪一日比一日小了,冰雪消融在即,一场大战便也一触即发。此时若更换将领,不仅不利于我军士气,并且,新将领不熟悉军情,也未必能极好地应对即将而来的战事。

奏折说得情理兼备,赵构一时也无法决断,便暂压下来。而之后宗泽又连上几道奏折,恳请留在原地领兵,他便也渐渐打消了更换将领的决定。

而与此同时,刘光世所防的右路,却传来大兴府失陷的消息。

据说刘光世眼见着大雪封路,不便作战,便放松了警惕。却未料完颜宗望兵行险招,趁着冰雪还未曾全然消退,便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夜袭城池。刘光世始料未及,甚至没有来得及应战,三处城门便已然被金军攻破。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得带着人马向后撤离,而他生性贪财,撤离之时也不忘带着平日聚敛到手的金银珠宝。几十大箱的宝物,携带不便,行军又如何能迅速?故而半路被金军一彪人马追杀,又惨败了一回。

两败下来,不仅金银珠宝没有保住,人马还损失了七八千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盘桓在蔚州东南五百里处。然而兵马阵脚大乱,抵挡不住金军的一波波攻势,总体而言,依旧是个节节败退的势头。

原本东西二面抵挡金军的防线,便被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此事传到汴梁,赵构震怒不已,几乎拍坏书案的一只角。

岳飞在廊外,依稀也听闻了此事,不禁紧锁了双眉。他早知以刘光世这般贪念钱财的性子,多少是要坏事的,却不知对方竟如此不堪一击。

可以他现在的处境,哪怕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依旧什么也不能做。

赵构那日的话还言犹在耳,难道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当真要因了对方……那样的一种私念,而老死宫中么?

回头看向窗口,却正触到赵构朝这边投来的目光,带着玩味笑意,却到底还是偏为冷冽的目光。

暗暗握紧了拳,岳飞知道,他是故意为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最渴望的东西,可他偏要死死攥在手里,让自己可望而不可求。

这些时日,仿佛是心照不宣一般,他同赵构的关系,不自觉地又疏远了,哪怕从表面上来看,二人君臣之礼齐备,平素里言语也一切如常。

可岳飞清楚,那样的一件事,已然让二人之间有什么变得不同了。哪怕这样的变化,绝非他所希望看到的。

便是如此刻一般,每每当他看向赵构的时候,都能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这里。分明是淡然无波的目光,却带着千钧的压迫之感。

有时候他倒宁愿赵构一直是疑着自己,恨着自己的,至少他重活一世,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自我保全,如何急流勇退。

而如今……面对这样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感情,岳飞承认,他的确是有些无所适从了。二人这样的关系于他而言,比沙场征战更让人不知所措。

正有些晃神之际,骤然听得里面的赵构又开了口。隐约地,像是点了什么人出战,但无论说出的是怎样第一个名字,岳飞心里却明白,不可能是自己。

*****

赵构将新任命的将领派遣到了前线,与此同时,擢升了抗敌有功的韩世忠,并将刘光世停职查办,命其即刻返还。

可怜那刘光世南回的途中,却不幸遇上了流寇,不仅连最后一点财务被洗劫一空,他自己连同随性的几个贴身侍卫,也死于流寇的乱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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