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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命(岳飞重生)(16)

赵构微微扬眉,“上了战场,能做什么?”

“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是么?”赵构唇角微勾,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然而那笑容太过浅淡,又太稍纵即逝,故而让人看不清这笑中的含义,究竟赞许认可,还是不以为意。

岳飞微微眯了眼眸,只觉得这笑太有深意,甚至透着点沧桑感慨之意,不像是个少年人该有的表情。

而正此时,内侍带着御医匆匆而来,在赵构面前请了安。

赵构吩咐御医替岳飞将伤口处理一番,自己则拂袖站起身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

岳飞的身形是偏于高大魁梧的,宽肩阔背,四肢颀长,此刻往石栏边一坐,顿给人以八风不动,山岳压顶的稳重之感。目光顺着肢体上移,越过脖颈间的那一抹干涸的红,看见的便是一副轮廓分明,英武有加的面孔。鼻梁挺拔,眉深目阔,一双眼平素里倒也无甚特别之处,然而赵构却清楚地记得,好几次,这双眼中的目光是利如殷隼,或者幽如沉潭的。

倒着实是个天生武将的模样。

岳飞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此刻正襟危坐着,任御医涂抹各种各样的膏药,除却略略感到有些不自在外,更觉得着实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仿佛身心分离了一般,他神魂漫无目的地,随着目光四处游弋着。在一个不自觉间,便赵构的双目骤然相触了。

赵构正有些出神,此刻骤然同岳飞四目相接了,无来由的一惊,竟是匆匆收回了目光,看向别处。

而这时,他仿佛才骤然意识到,自己身为天子,似乎是绝没有在此处等着属下处理伤口的道理。目光漫无边际地在周遭飘移了一阵,他忽然道:“朕还有政务在身,”瞟了内侍一眼,“回宫。”又瞟了一眼将要起身恭送的岳飞和御医,道,“不必多礼了。”

说罢已然回身拂袖,大步离去。

岳飞也不曾料到赵构竟一直看着自己这边,起初也是微微讶异,只是见了他之后的种种举动,这讶异便又变成不解了。

然而他终究是个武将的性格,在有些事上并不会太过留心,听御医一句“副都头,伤口已然处理完毕”,便将之前的事骤然忘了个干净。

岳飞起身,客客气气地拱手谢过了御医,眼看着天色已然黄昏,便走出御花园,返回自己的住处。

抬手摸了摸脖颈处,已然被悉心包扎过的伤口,他第无数次地觉得这伤实在是太无足轻重了,官家此番,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

赵构回到御书房内,低头一连看过几十封奏折之后,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夜色已然沉沉地覆压了下来。

而他似乎连内侍何时过来点的灯,都未曾觉察。

拿起桌边的茶水方才唇边啜饮了一口,赵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摇摇头,又无声叹息。

朝臣的奏折虽树众,却始终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解决他此刻的燃眉之急。眼看着前来投奔汴梁的地方军队越来越多,是否收编?收编多少?粮食如何?自己不能再拖延,务必得尽快给出答复。

赵构沉吟半晌,终究还是心乱如麻。瞥了瞥桌角还剩余的几封奏折,他满怀心事地抬手拿起,翻看,一目十行,已然不抱着太大的希望。

可其中却有一封,让他的双眸不觉亮了一亮。

这封奏折中提出,对于前来投奔的地方军队,尽数收编是必然的,否则若是他们沦为流寇或是自立为王,必将使初建的朝廷陷入内忧外患之中。而收编之后,却也不能容许他们只吃粮不做事,百万之众,数量甚大,若是挑选精锐,合理编制,加以整饬,必将成为一支极有战斗力的队伍。

其中还提出了许多具体的策略,例如将这大军按照战力高下分为数等,越是精锐,所得的粮饷便越多。如此一来,纵然是当初抱着混吃喝的心理前来投军之人,为了多一口饭食,也必当打消几分怠惰之心云云。

这些策略倘若稍加改良,倒当真有几分可行性。

赵构在看奏折前,因为不抱太大的希冀,故而并未着意看这上奏折的究竟是何人。此刻看到末尾,不知为何,他几乎是不假怀疑,脑中已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仿佛自己对对方的举止作风,已然再熟悉不过了一般。

可及至看向奏折末尾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宗泽”二字。

没来由地,心里竟是一阵失望,或者说,是失落。

*****

数日后,赵构终于将长久积压在案头的奏折和书信,尽数回复了去。不多时,盘桓在汴梁周围等待着投奔的大军,便纷纷向京中开进。

城头上,天高云淡,秋意正浓。

岳飞扶着腰间的剑柄,低眉看着底下人马如潮,密密麻麻弥漫在城下的阔野中,一眼望去,竟有些看不到头的意思。

如此数众的人马,若是能尽数用以抗敌,何愁打不退金人?不仅如此,便是直|捣|黄|龙|府,也必不在话下。

只可惜,现在的情势并非无兵,而是无可用之兵。而这些人,此番尽数收纳了,若是不能尽数训练调|教,只恐不仅不能用作抗金,反而会成为吃粮的累赘。

念及此,他抬了眼,不着痕迹地移动目光,看向身前一侧的人。

赵构一身明黄色盘龙绣金的龙袍,外罩一件深紫狐毛披风。城头风大,灌满了他的广袖,撩动着那披风同身旁的旌旗一般,随风猎猎飞扬。

却不知,他下一步,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马。

念及此,岳飞的眸光隐隐深邃了几分。

*****

由于前来投奔的人马数量太过庞大,便是清点人数,都花了好几十日。在一切初见眉目后,赵构连发两道旨意,一道任命了好几名官员,负责考察士兵素质和能力,并按此将划分出不同的等级;另一道则是命转运使前往四川一带,带着他亲自书写的圣旨,催粮。

两条旨意一出,朝野上下颇有些许振奋的意思。毕竟新帝继位,多少人指望着赵构能有所作为,一扫之前大宋的颓靡和阴霾。

而其中最为兴奋的莫过于岳飞,这天夜里他无当值的任务,便应宗泽之邀,前往他府中小饮。

宗泽虽然此刻颇得赵构器重,可府中陈设却依旧十分简单,毫无半点奢靡之气。岳飞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太多地方,是收到了他启蒙一般的影响。

二人都是强硬的主战派,此刻见赵构做出了整顿大军的举措,一时间都觉得心头快意,相对连饮了数杯。

而岳飞看着这杯中的酒,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在狱中,饮下的人生最后的一壶酒。而今生,他一路走到这里,虽然离终点还相去太远,回想起来,却已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相信,天意不会无顾地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机会,是让他有所作为的。

比如,收复失地,迎回二圣。

比如,中兴大宋,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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