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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38)

唯有将一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唯有不惜一切代价去博取,唯有自己,才是可信的。

这是他在苻坚身边的两年,在平阳所隐忍了十年里,所真正彻悟的道理。

而此刻,当能够趁着着乱世,真正逃离苻坚的掌控之后,他也知道,自己的隐忍应是已到了尽头。

然而蒲坂一败,让他重视意识到,即便苻坚的江山已在土崩瓦解之中,但以自己此刻的实力,却仍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所以他必须借助他人之力。然而,只是借助,绝非依赖,绝非。

然而或许正如韩延的直觉一般,他之所以不愿让世人知晓自己才是这队人马的主帅,或许是由于心中始终固守着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却一直不肯妥协地坚持着。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刻,一个他坚信终会出现的时刻。在那之前,他愿意为此用尽一切时光去隐忍,直到它到来为止。

那时他会毫无顾忌地展开所有的羽翼,让世人知晓,让苻坚知晓,他绝非那个囚禁于深宫高墙的娈童。

而是振翅翱翔于九天之外的,凤凰。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一下,十年之后的冲儿是真的BT了,心狠手辣,残酷无情。为达目的,没有干不了的事,没有下不了的手。乃们要做好准备。

另外,虽然这文YY成分比较多,但我一向尊崇的是按照历史的轨迹来。也就是说,剧情的发展不会违背我所能查到的史料,当然,结局除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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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风雨如晦 ...

 “陛下,慕容泓遣使送来书信一封。”

苻坚抬起眼,盯着面前的宫人,许久才伸出手缓缓接过,展开。

时正值深夜,灯火昏暗,照不亮整个大殿,却将其衬得愈发空旷凄清。窗外偶有微风拂过,吹得院中枝叶沙沙作响。

苻坚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书信,面色在暖黄色烛光的映照之下,却越来越冷。忽地他站起身来,将那书信一把撕扯碎片,狠狠地砸在地上。

“好个慕容小儿,不过手里多了十几万人马罢了,也敢跟孤妄谈什么‘分王天下’?!”

宫人见他突然暴怒,吓得不轻,赶紧伏身跪下,口中低低道:“陛下请息怒。”

苻坚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纸,呼吸逐渐平复下来。片刻之后,似是卸力一般地瘫坐回椅中,对那宫人摆了摆手,道:“退下罢。”

“陛下,那使者那边要如何回复?”

“哼,”苻坚轻笑一声,冷冷道,“让他滚回去。”

待到宫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纸,匆匆退下之后,苻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子深陷座椅里,面上这才露出几分颓然之色来。

夜静得可怕。窗外分明是一派春末的静谧之色,可那窸窣的风声落入耳中,却给人雨如晦之感。

苻坚静静地听着那风声,过了许久,仿佛才积蓄起力道来,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来。端起烛台,徐步走到墙边。

墙上挂着一副地图。烛台举起靠近几分,天下九州便俨然在目。

苻坚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在秦国最鼎盛的时候,自己取凉国,灭代国,分明不费吹灰之力。掌中的疆土,曾一度囊括东北、华北、漠北、西域、朝鲜半岛各地,足堪雄踞北方,傲视天下。

唯差一步,便可一统四海。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对自己而言,那一步曾经近在咫尺,可是一念之差下,却已然遥不可及。

一败,不过是一败而已。苻坚怎么也不曾想到,在淝水败于晋国那一战,竟会让自己的一切在顷刻间尽数土崩瓦解。

苻坚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四分五裂的疆土,一瞬间竟是有些恍然。他忽然怀疑这会不会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之后,他仍是那个坐拥天下三分之二的疆土,不可一世的秦王苻坚。

然而下一刻,他唯有自嘲地一笑。心知这分明是真实,足以刻骨铭魂的真实。

只是,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王猛忽然沉疴不起,终止不治而亡的时候,便失去了最有力的左膀右臂?还从自己不顾他临终遗言,不顾众臣劝阻贸然发动淝水之战,便注定了将不得人心?

抑或是自己许久以前未曾听信他的劝谏,执意留下慕容垂等各族人士时,便在国内埋下了祸根?或者终究太过急功近利,对晋国,对谢安太过轻视?

……

不管是何种缘由,自己浩浩荡荡的一百一十万人马,终究是败给了区区十七万晋军。头一次御驾亲征的自己,带着如此沉重的败绩仓皇而归,然而天意却似乎并不给他任何喘息,或者足以重新振作的机会。

此时此刻,东晋抢回汉中,慕容垂围攻邺城,姚苌占据陇西,慕容泓盘桓淮阴……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天下板荡,竟全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能做的,只有仓皇地派兵四处抵抗。交战之中,痛失爱子,被人背叛,一件一件接踵而至。然而各处的势力仍是不住揭竿而起,容不得他露出半分悲戚或者软弱来。

因为他是立于这个帝国之巅的人,他的坚强便是所有臣民的动力。

只是,他却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落至此种境地。

再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苻坚收了目光,不由得垂首轻叹。

景略,你若再活十年,这一切,可会是另一番境地?孤只恨一时太过轻傲,竟将你所说过的话全部置之脑后。只恨不再有人如你一般,能做孤身边的明镜,让孤在急功近利之际,先好好地看清自己。

此刻看来,你所说的话,没有一件是错的。

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苻坚慢慢地放下烛台,转身走回案前。再度深陷进座椅里,只觉得整个人异常地疲惫。回京的这数月时间里,他几乎未有一夜是真正安眠的。战报不住地自各处传来,却尽是反叛或者战败的不利消息。

闭上眼睛,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足下的土地正在分崩离析的声音。可是他身为帝王,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这声音日夜折磨着自己,教他无法安眠,教他如何安眠?

许久之后再度睁开眼,伸手拿过案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

茶是碧螺春,虽然已然凉了,却仍足教人口齿余香。

苻坚垂着眼,定定地盯着那茶水,恍然间脑中却忽地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来。

那人曾惊:陛下,这茶乃是我方才饮过的,岂能……

那人曾言:陛下的茶,岂容旁人来沏?

那人曾怪:陛下,茶若只这么饮,那滋味可就欠了许多。

那人曾笑:那不妨……让我教教陛下罢……

唇齿间的气息,肌肤相贴的触觉,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可是那御凤宫,却已然空了十年。

心头忽地一阵落空。苻坚想起什么,忽地回过神来,扬声唤进了宫人。

“陛下有何吩咐?”很快,宫人伏首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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