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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意(21)+番外

或许心知无论如何,自己与他终将敌对,故从心底并不愿亏欠于他,更不愿接受他那在我看来如施舍一般的眷顾。便只能极力规避于他,倒仿佛是在规避他眼中那个无用的自己。

*****

正思量间,忽闻有人推门而入,那脚步却是再熟悉不过。已来不及躺下,便只将脑袋一歪,斜靠在床栏,装作睡去。

萧溱照例踱至床边坐下,许久无动静。

我眼虽闭着,脑中却在凝神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只盼他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只是他似乎并无此意,片刻之后,反是轻轻握住我搭在被子上的手。

我一惊,心中暗骂,面上却仍佯装毫无意识。

只是过了片刻,一种异样之感在心头越积越浓。我不知此种感觉从何而来,却也无法睁眼去看个究竟。心下暗自疑惑了许久,终于在感到一缕呼吸喷薄到面上时忽然明白。

猛地睁开眼,看见萧溱清俊柔善的面容已是近在咫尺。此刻他长睫微垂,如画般的眉目正缓缓朝我靠近。

我大惊,赶紧别了脸避开。本想顺手给他一拳,然臂膀一抬,却又扯起腰腹间的伤痛,力道不由轻缓了许多。

“原来此法倒能让独孤将军适时醒来。”萧溱轻轻接过我的拳,缓缓按在被子上,出语淡淡的,面上却闪过一丝不怀好意之笑。

我看在眼里,不理会他的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掌中抽离,强抑住温怒道:“不知皇上驾临,有何贵干!”

“便是来看看独孤将军伤愈如何。”萧溱顿了顿,又笑道,“朕若说只为此而来,你可信?”

我抬眼看了他片刻,随即淡淡道:“自是不信。皇上政务繁忙,又岂有这等闲心。”

萧溱低低一笑,“你倒是很了解朕。”

“不敢。”我不冷不热地讽道,“我自然是受宠若惊。”

“若是那样最好,”萧溱把脸凑了过来,盯着我缓缓道,“只是你这语气,倒像是在怨朕。”

他这般明知故问,神态倒好象事不关己一般。我心中莫名生了些怒意,随即冷笑一声,道:“岂敢!将人逼至身不如死之境,再生生拉回,此原是皇上个人兴趣。我身为人臣,既无力反抗,便只得全盘接受,又岂有怨恨之理?纵皇上意欲再来数次,也自当含笑应下!”

萧溱蓦地收了笑意,面色沉了沉,许久方道,“你以为是朕……有意施虐于你?”

我见他神情微滞,愣了愣随即淡淡笑道:“岂非不是?否则你又为何救我?是出于懊悔,还是留我日后消遣?”

“独孤鸿!”萧溱忽然站起,神色莫名有些恼怒,随即又抑了抑,冷冷道,“你且好生休养罢。”说罢转身便要走。

我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他问道:“韩楼……现在如何?”

“你倒是日夜挂念着他。”萧溱低哼一声,转过身,面上露出一丝深笑,“若他已死,你又当如何?”

我顷刻如遭雷击。定了定神,缓缓道:“萧溱,你把话说清楚。他……”

“他若死了,你可是又要归咎于朕?”萧溱忽然抢道,面色却是冷冷的。

我有些恍惚,不愿相信,却又无不信的理由。只得以手死死攥住被角,努力抑止着心中悲愤,一字一句缓缓道:“岂敢。你是皇上,发兵与否权在一念之间,旁人又岂能干涉。要怨也只能怨在我错识了人,白白将希望寄托于他。早该知道他心中只有自己,又何需在意别人生死……”

“原来朕在你心中,便一直如此。”萧溱忽然冷冷开口,目光亦是如冰似刃,冷冽得仿若要将我刺穿。

我心下虽觉他出语莫名,却也并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谁知他却忽地转身往外走,行到门边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再度缓缓道:“若朕说,朕并非如此,你可会信?”

我微愣,未及反应,却见他已推门而出,对着门外淡淡说了句:“进去罢。”

*****

随后,一人低低道了声“是”,便缓缓走进屋来。

我盯着那人走近,自觉面上已不由自主露出惊异之色。

身形瘦削,却挺拔俊朗,笑容浅淡,却清和恭谦。

不是韩楼,又能是谁?

“高望?”我脱口惊道,随即想起萧溱方才那番故弄玄虚之语,心内不觉长舒一口气,“原来你没事。”

“我自然是没事。”韩楼轻轻笑了笑,伸手把我按了回去,面色又暗了些,“只是害子翩你受伤至此,倒让我愧疚难当了。”

我拜拜手叹道:“虽在牢狱中吃了些苦头,现今已无大碍了。只需静养,便能康复。”

“如此自是最好。”韩楼面上露出一丝隐忧,“我听人说,那日皇上将你带出牢狱之时,你浑身大小伤口遍布,口里还不断淌着血,仿如死人一般。皇上大怒,当即便下令将那几个狱卒拖下去,说是次日带至至东市凌迟。”

我闻言,心下虽惊于萧溱尽使出凌迟这般狠绝手段,口中却冷笑道:“枉他们遵了那‘大人’之命好好款待我,最后却落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岂非可叹?”

“子翩?”韩楼面上却微露异色,“你此言何意?莫非……你以为是皇上授命于他们?”

我冷哼一声,“不然却还能是谁?”

韩楼见我如此,叹了口气道:“子翩,我知你许是心下对他有怨。只是此事,你确是错怪他了。”

我猛然愣住,“高望,这……”

“子翩,”韩楼轻轻将我打断,叹道,“想是你自打入了牢狱,便对事情一无所知了罢。说起此事,倒也怨我所虑不周,让你白白吃了这些苦头。你听我慢慢道来,暂且勿要打断。”

我见他如此,自是心下困惑不已,便只是点点头,静闻其详。

第十七回 晴天霹雳

几个时辰后,我方知自己果真大大地错怪了萧溱。

他那日虽因一时之愤将我打入牢中,却随即以有人举报鸿胪寺少卿被囚于周府之名,带着禁军亲自前往搜查。私藏于宅中的萧泯旧党避之不及,被一举抓获。韩楼虽亲身涉险,却一直与周逸材曲意周旋,故最后依旧是全身而退。只是他未曾料到,这周逸材一面软硬兼施地诱他交出手中证据,一面却已暗中打算将我除去。

他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知我行刺失败反被打入大牢。许是心知我再无用处,留着反而多一人知他秘密,便收买了狱卒,意欲置我于死地。而那几个狱卒却似乎不愿一刀将我了结,便动用私刑找些乐子,打算将我折磨致死,却未料这反倒成了我最后求生之机。

我闻言暗自叹了叹,想到方才对萧溱那般恶语中伤,心下倒着实有些愧疚。

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韩楼:“那周逸材现在何处?”

“身在牢中。皇上知其对你所为后,便命狱卒以同样手段加之于他,至死方休。此刻,他大概正饱尝着生不如死的滋味罢。”

我知韩楼此语是在替我泄愤,笑了笑随即又忧心道:“以其对我所为观之,他事情败露,定会将你的身份告知萧溱,却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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