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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481)+番外

「我的意思是,先夺宫,再夺嫡。」

目光悠悠,无视英招的胡闹,獬角眼神中的阴冷让阁中众人心底一寒:

「现在十三皇子在朝,你们在野,他是名正言顺,你们是*。我看龙翼也活不了太久,一旦泰山崩卒,文武百官前呼后拥,太子就算再不成材,依著祖宗法制也能身登大宝,总有批迂腐的老臣会支持。届时十六卫府兵皆归他管,这里不是南疆也非关外,诸位再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他掌心。」这话说得鞭辟毒辣,却直捣核心,雍和和鹿蜀虽都恼他言语冒撞,也不禁侧身倾听:

「所以呢?」

「滇王这样还不明白?」

雍和实在讨厌獬角的说话方式,闻言勃然,险些就要翻脸,好在共工劝住了他:

「所以有道是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太子现在尚无戒心,你们得在京城累积实力,但不能做得太显,一来落人口实,二来万一给老头子晓得了,反而大祸临头也未可知。滇王占兵利优势,这当口得尽可能在宫卫里安插自己的人;怀王有人脉之累,宜在京城广收人心,到时举旗登高一呼,天时地利人和,何愁大事不成?」

鹿蜀神色疑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手中联名书已做了一半,不知花了多少银子疏通关节,要他放手未免可惜:「这般贸然,未免有失谨慎,何况有悖祖先定制,还是先废了老十三……」

「光废太子没有用。」冷冷驳回恩主的意见,如此跋扈的行迳连雍和也不禁一呆,好在鹿蜀一向城府,对獬角的驳斥只是脸色一沉,没有言声:

「龙翼对太子无端溺爱,这是满朝共见之事,就算真受不了舆论,做做样子废了太子,只消给太子掌住了实权,老子死了儿子照样可以胡作非为。何况即使当真废了太子,难道诸位就顺理成章变成储君了么?就算是,又该轮谁?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混战,依在下之见,储君安著这样的人反倒好,至少起了定纷止争的作用。而各位在暗,对方在明,乳臭未乾的小儿能躲得了这箭么?」

鹿蜀双眉紧锁,并不言语,只是端坐静思。雍和抚颚思考半晌,搓著手道:

「这点倒不用担心,现在皇禁宫掌门厅安全的金吾卫,有泰半是我的旧署,」

李夔极重皇室武威仪,负责戌守皇宫安危的「十六卫」,光是人数就比前朝多了一倍。加上晚年零星的几起暗杀事件,让龙翼更重起居安全,不但将巡守城道的金吾卫独立出来,二十四小时守护上皇左右,其馀像羽林卫、骁卫和监门卫也都只让诸子分权掌管,从不派给异姓官员。

雍和在封王前曾任骁卫上将军,加上北上京城又带了一批部曲,兵力方面游刃有馀。润了润唇,雍和假意放软态度道:「到时由皇弟身登大宝,万事具备,只消由我拥兵一呼,京城万里,还不都是咱们的天下?」心中却暗道:

「要坐龙椅就尽管坐罢,只怕连椅子都没坐热,我手中有兵,还怕你不乖乖就范?」

鹿蜀却似全没发现兄长的异样,兀自低头沉思,半晌叹了口气,竟站起身来一跤拜倒,纵然皇弟跪皇兄也不算越分,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让满堂众人皆尽一惊;雍和连忙站起,单手便将怀王拉了起来:「九弟,你这是干什么?」鹿蜀却执意不起,硬是在兄长面前垂首一拜:

「说实在话,胜邪并无意于储,只是忧心皇朝未来,祖宗基业,不能毁在这败家子手上。六皇兄英明威武,兼之战功彪炳,太子的位置本来非君莫属,父皇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听他用上平日与儒生交往的自号「胜邪」,雍和对他的自谦一惊。这话更说到他心坎里,他早一肚子怨恨李夔不公,放著这么多立过大功的庶子不要,就因为宠爱后里,莫名其妙立了个毛都没长好的浪荡子,想起他在南疆出生入死,李凤却在京城嫖妓享福,便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这话竟从「贤九王」口中说出,雍和一方面舒服,一方面也破天荒赧然起来:

「皇弟过奖了,本王……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无论如何,鹿蜀唯皇兄马首是瞻,只消能确保皇朝千秋万世,愚弟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再次朝兄长一躬到底,鹿蜀这才缓缓爬起。雍和怔怔地接受弟弟的称臣,抬头见獬角静立一旁,难得地没有插口,幽深的眼光紧紧盯著自己主子,他倒底是武夫,吞了口涎沫,胡乱点了点头:

「老九有这分心,何愁大事不成,来人啊,拿酒来,我与九弟要对饮一杯!」

帘后早奔来几个奚奴,端著预备的酒具跪倒雍和身前。滇王亲自举杯斟酒,递给鹿蜀接风,兄弟俩于是举杯相碰,淡白的酒花溅了一地,雍和仰头一乾而尽,揽著弟弟肩头大笑起来。

「雍和哥哥,倘使你们成功了,老十三可以交给我吗?可以交给我吗?」

豆鼓般细小的眼在一团肥油里发出光芒,肥遗忽地全身颤抖起来。他喜欢折磨美丽的事物,可爱的女孩、清纯的少年都是他狩猎范围;十皇子府藏有无数地牢,不少来访都官员都证言,光是路过上头便能听见令人闻之丧胆的惨叫声。

自从肥遗见到远游归来的李凤,他的幻想便从没停止过,甚至为弟弟量身打造了铐鍊。他要让少年屈膝臣服,像奴隶一样舔他的脚掌,满脸阿谀地唤他主人;而他将亲手为太子戴上镣铐,以鞭子教导他服从的真义,直到他无瑕的躯体遍体鳞伤,在他的脚下哀嚎求饶,清彻的黑眸盈满泪水,好好后悔他过去为何如此趾高气昂。

「太子……会被圈禁起来罢?」

其实肥遗很早就有这种倾向。在这几乎是俊男美女组成的王朝里,李家的品质保证血统对他来讲不是祝福,反而是种永世的诅咒;与其说他是因为过度肥胖而丑化,不如说是他一开始就及不上那些兄弟姊妹;总在交际中被人远远排除,于是他开始自暴自弃,而有钱人唾手可得的安慰品便是食物。这些年来「错生子」的绰号一直不离他左右,叫久了连肥遗潜意识也相信起来。

既然他不是李家的人,那些血统纯正的狗,就要为他所受的屈辱负责!肥遗充塞油脂血管的脑子一直这么想,每当他看见少年和纯钧这对堪称艺术品的双胞胎嫡子,从容谈笑从他眼前经过,他就不由得在心灵世界里将两人处决一次,蹂躏一次。

特别是李凤,没错,那个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缺点的躯壳,竟胆敢用那本来属于他的优美唇角冷嘲热讽,等著瞧吧!现在他只能靠府里那些次级品聊以自慰,总有一天他会让少年知道,所谓受人践蹋的感觉是怎么样,再没有比毁灭完美更让人愉快的差使。

见弟弟不住喘息,双颊因陷入幻想而绯红,鹿蜀厌恶地移开目光,对雍和的约盟仍语带保留:「那倒未毕,父皇对太子私爱甚笃,会怎么处置还在未知之数。」雍和豪迈地一拍椅把,握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