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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421)+番外

「这白骨是……」

难怪他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这里分明就是间姬母亲安置的处所,千姬带他和祭司前来时,却明明不是这副光景,怎会才过一夜,就从尸身化作白骨?

但想想若叶千鹤死于二十六年前,尸身本应腐烂殆尽,他和祭司当初看时竟不觉奇怪,像是被眼前宁静的景致迷了心窍,如今一睹旧景,这才大梦初醒。

「这是家母。」

果然岩流答道,好半晌才又补充:

「是千千执意要将家母葬在此处。」似乎不如千姬对母亲的眷恋,儿子的语气十分冷淡,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剑傲见法师神色有异,问道:

「怎么了?」稣亚这才清醒,凝眉道:「我和笨祭司被那女人带来这里时,看见的是完整的尸体,简直就像刚才死亡一样。」剑傲「嗯」的一声,支颐思索道:

「多半是心占的能力,一般而言,人总是看见自己心所相信的事物。」

法师微微一愕,似乎对剑傲的话颇有感触,又似捉到什么重点,所无法形诸文字;见岩流在墙上东摸西摸,又在石室彼方开了一道口子,招手示意众人续行,只得暂时作罢跟上。

未料才转过一个弯道,却听地上啪达一声,竟似什么物事落地的声响。筑紫定睛一看,那是一枚熄灭的松明,蓦听岩流大叫一声,目光已和剑傲同时定向长廊末端:

「等一下,给我站住!」这下连夜视能力较差的法师也看见了,通道口一抹白影晃眼而过,果然是众人期盼已久的白色翅翼,岩流反应和行动力都快,霎时已和身后众人拉开距离:

「不要跑,不准跑,我不会让你接近那间房间……千千!你回来!」

眼见白羽回身便奔,岩流握剑疾走,出口的叫唤果让远方的身影一顿;连剑傲也惊于千姬兄长的敏锐。他并未清楚地告知岩流千姬侵占莱翼躯体这事,若叶少主竟能单凭直觉和对妹妹的理解猜将出来,这对兄妹的羁绊果真不同凡响:

「千千,求求你……别去!不要去!」

知道翼人的去向,岩流的语气近乎哀求,一面追逐著影子奔跑,剑傲等人也只得随之狂奔。抵达末端后空气竟渐渐冰冷,潮湿的气息和剑傲当时尾随岩流时几乎相同,他心里有数,果然再转个弯,当初的冰窖前的石门乍现眼前,连霜霜也大叫起来:

「啊……是那个……放棺木的地方……」

法师在一旁啧啧称奇,被霜霜搀著通过第一道石闸。四下都是巨大的冰块,岩流忧心如焚,也无暇去管霜霜为何认得此地,见白色的俪影已在远方开启第二道石闸,他如疯似狂地追了过去:

「千千!千千!把门打开!让哥哥进去!」

知道胞妹的意图,眼见石闸开了又关,岩流再管不得剑傲一行人如何,尾随著遁入石门的白翼,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大刀插入石缝,跟著人也嵌了进去。眼看岩流就要被石门压成肉酱,筑紫大惊失色,不自禁地呼出声来:

「师匠!」

只听机括匡当一声,在夹住岩流同时停了下来,显是里头的人停了操作。霜霜几乎反应不过来,直到岩流危颠颠地退后两步,面对重新敞开的石门,她才重重舒了口气。

门开了,剑傲等人熟悉的身影抱臂站在圆厅中心,长杖收在胸口,若叶家的公主十分悠然。

「恭喜,你们终究是追到这儿来了,小教宗的朋友们,还有……」

属于莱翼的面庞扯起微笑,对众人扫视一圈。属于千姬的眼神却蓦地转过视线,落在一身狼狈、喘息不已的若叶少主身上:

「……我亲爱的、伟大的兄上。」

第九章2

2

露出心痛的目光,岩流往内室踏了一步,却在胞妹异乎平常的严厉目光下倒退:

「千千,别这样,快出来,快离开那人的身体,回到你原来的模样,好么?别让哥哥操心,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一切都像以前那样,千千,你听话……」

「像以前那样?」

轻轻淡淡的覆诵,听在众人耳里却有莫大威力。重新将长杖幻化在手中,冰窖的寒气透人骨髓,千姬却蓦地点燃祭杖,石窖光明大放,半映若叶家姬殿阴森的神色。稣亚注意到她掌心微微颤抖,然而他无心多看千姬,原因是石窖内的景象已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

虽然已经见识过一次,近距离瞻仰下,剑傲和霜霜仍是不禁一颤。四下都是冻得结霜的木架,木架上血迹斑斑,青一色钉著甫出生的婴孩尸身,或许因为低温的缘故,不少婴孩眉目如生,彷佛还刚从母亲襁褓中哭醒;尸身整齐划一地延伸一室,彷佛进行著什么庄严肃穆的仪式。即便大胆如法师,此时也不禁花容失色,更别提筑紫,口舌失去作用,少年只能跌坐在地:

「尸……尸体……还是婴儿……?」

「兄上,你这样子不愿放手,甚至做到了这种地步。兄上还期望千千能回复原来的模样?还期望千千……『像以前一样』?」

怜悯和痛苦交织的讽刺,能量大得将素来高傲的岩流逼退了一步。举头望著不再熟悉的胞妹,在他人的躯壳下声色俱厉,岩流反倒平静下来:

「千千,我说过,旁人怎么样,哥哥全不在乎。」

一面说一面朝石室内挺进,千姬以莱翼的掌缓缓抚上立棺边缘,像抚mo情人般轻轻磨娑,半晌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立棺上方溅出白光,落了一地的白色纸鹤也随之颤动。千姬退了一步,眼睛仍盯著棺木不放:

「旁人怎么样,千千也全不在乎。」

以平静回应兄长的炽热,千姬的回答倒让包括岩流在内众人一呆。她续道:

「妾在乎的只有兄上,兄上,千千从很早很早以前便警告过哥哥,要哥哥放手;只要哥哥肯放手,千千和哥哥都能一起得救。」

她一面说,一面重新举起手来。五指在立棺上舞动,像在探测些什么,半晌眼神一凛,竟是挥手将棺盖揭开。棺木骚动不已,似乎自行感应到入侵者,诡异的光芒更加嚣张。剑傲不禁微感讶异,不久前见岩流从棺中抱出不明尸体时,似乎并无这样的现象:

「所以千千实在没有办法,兄上,千千只得靠自己来救你……同时也救我自己。」

五指蓦地往立棺上一放,白光发出激烈的抵抗。剑傲发现散落在立棺附近的纸鹤竟连缀成线,在棺木上方交织成一面复杂的网,更多的阻碍则从棺中透出,彷佛单认主子的看门狗,拒陌生人于千里之外;光芒越织越密,千姬深吸一口气,正要做些什么,岩流却已一步扑了过去:

「住手!千千,别碰棺里的……」

「不准再往前一步。」

一手仍持续探测著立棺,单掌已将祭司的长杖横在身侧。或许是习于胞妹的无抵抗力,岩流并不将千姬的警告放在眼里,仍是执意靠了上去,未料才离开法师光照范围,颈边便喷出一道血线,岩流吃惊地抚伤而退,正好看见祭司掌间锐利的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