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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419)+番外

「若是我们不来,千姬殿当真快快乐乐的么?」

这话令岩流轻轻一颤,气势登时馁了下来。冷冰冰地看了剑傲一眼,终于收刀入鞘,蓦地瞥见剑傲右眼缠著厚厚一层绷带,岩流心中疑惑,嗓音一沉:

「你眼睛……怎么了?」

剑傲下意识地抚住伤眼,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啊,没什么,只不过是瞎了而已。」

岩流和筑紫却俱是一悚,要知对使剑的人而言,瞎一眼是足以毁去毕生功夫的大事。筑紫早见他如此,只是以为不过皮肉小伤,又终究有点怕他,因此不敢探问,此时一听竟是如此,反而觉得有些怅然,岩流似也有同样反应:

「被什么人所伤?」剑傲沉默良久,似乎考虑要不要托出实情,半晌才哂然一笑:「这个嘛……说来话长,岩流大人知道流星?」筑紫悚然一惊,几乎和师父同声唤出:

「流星?『暗夜』的流星?」这足使天下所有皇亲贵胃胆颤心寒的名字,岩流却只是淡淡覆诵而已;剑傲微一颔首,复又笑道:「巧的是,流星还向我嚷著岩流大人的名字,可惜大人当时缺席,否则倒可多欣赏一场菊祭。」这回岩流总算有些反应,但也仅仅是凝起眉头:

「『暗夜』想要我的命?」剑傲凝望著他,苦笑道:「岩流大人似乎一点都不讶异?」

「是不惊讶,并不是第一天有人要本人的性命。」

剑傲心中一动,问道:「常有人暗杀岩流大人?」岩流微一挑眉,似乎责他问得过多,木然答道:「大约从一两年前开始,已出了五六次事情,只是都没有成功罢了,没想到如今连暗夜这样的人都请来了。你的眼睛是被他们伤的,原来如此。」

剑傲不禁微感怪异,岩流的意思他明白,也算是肯定自己实力,他不承认下三滥的角色能伤及他要害;但若叶当家的语气却过于平静,说话时微微喘息,从相遇以来一直如此,彷佛暴风雨前的宁静;未料岩流望著他伤眼半晌,竟蓦地重新抽刀出鞘,在剑傲呆然目光下缓步逼近:

「既然你一眼已瞎,就没有值得本人顾虑的地方了。」

大叔再如何伶俐,也猜不到岩流竟是这种反应,尝过他燕返的厉害,自己现在又伤痕累累,兼之多日劳顿,不用说当对手了,不定筑紫之流便能收拾他。少年似也颇感意外,才来得及叫声:

「岩流大……」光影已自头脸掩来,吓得筑紫连忙滑开三寸。

剑傲却没这么便宜,剑风所到之处无所遁形,转眼已给岩流太刀削过耳际,他踉跄退了两步,重重摔在墙上,抬头见岩流双眸竟隐隐藏有血丝,呼吸也不如寻常,竟是务要擒下自己的疯狂,才知他为了胞妹失踪的事情,已然失去理智:

「可恶……」

百忙间举剑相抗,岩流神智虽狂,判断力仍佳,绕过右眼死角,轻松切入剑傲防线。要知高手相争,胜负仅在毫厘之间,见岩流如此攻法,大叔心知无幸,只得侧肩相迎,盼能换得一丝生机;岂料岩流太刀半途转向,协差随之出鞘,一左一右,逼得剑傲直如引颈就戮。筑紫欲待拔剑相救,又那里来得及?

「沙勒曼德,以吾心为天秤,吞噬使我玛奥特蒙羞的恶人吧!」

电石光火间,舞动的烈焰如冶艳的蛇,忽地插入刀锋和颈项间。岩流烧得吃痛,连忙弃刀保身,好在他如此决断,握刀的手却也烧出一片水泡;剑傲却毫发无伤,好像火焰自己会判断烧谁才对似的。正惊异间,缭绕的焰化为熟悉的两条小蛇,迅速游回地道彼端的始作俑者。

剑傲愣了两秒,随即露出喜容,本能地回过头:「稣……」这一望吃惊更甚,他期望的对象果然在身后,似乎刚解了毒,四肢仍旧不断哆唆,无力地垂挂在他搀扶者肩头。而帅气地高举右手,火焰缭绕的对象,竟然是他那充当搭档拐杖的乾女儿:

「稣亚……还有霜儿?」

「小公主,你放轻松,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得再来一次,把这目中无人的混蛋给炸飞!」

剑傲听他说的怨毒,惊讶之馀又不禁好笑起来。想来法师这一夜不知吞了多少怨气,先是给若叶官兵逼至奈河,又险些被岩流一刀剖成两半,再加上会遇上旧仇被鸩,多少也和此事有关,现在好不容易劫后馀生,也难怪一出手就特别狠:

「你没事了吗?我叫霜儿去救你,怎么这般快?」

法师瞪了他一眼,琥珀眸里流转过几许复杂,看得剑傲心头微荡:「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来救我!」剑傲难得愣了愣,读出法师话中怨怼之情,只得赧然一笑,并不答话。稣亚叹了口气,眼神又回复平日的傲气: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好好跟你说啦!现在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此时筑紫也反应过来,见岩流抚著烫伤的手蹲踞,到底难掩师徒之情:

「师……岩流大人,您……您还好吗?」想起自己已被逐出师门,筑紫微一咬牙,连忙换了称呼。

才刚跑近两步,岩流重新持剑站直,法师以为他要反击,岩流只是扶膝不动,剑傲见他不住喘息,似要平复已然半疯狂的情绪,到底不愧是坐阵若叶十多年的少主,岩流很快恢复应有的冷静,环视充满敌意的法师和一脸悠然的剑傲,终于忖度著开口:

「只要你们不来犯我,本人就让你们走。」稣亚哼了一声,指挥著霜霜举高五指:

「好稀罕吗?我干嘛要领你这情,小公主,我们再上,给这妄自尊大的家伙一点教训!」

剑傲见法师完全恢复常态,心中暗自高兴。不等双方再发动攻势,剑傲忙挡在法师之前,一手揽了稣亚的肩:「先等一下,他现在有些不对劲,而且没必要把知道路的人先烧焦吧?」稣亚「哼」了一声,似乎颇不以为然,还是听话地住了手。

岩流又喘了一阵,剑傲心中也觉诧异,没想这位若叶当家平素瞧来死板,七情六欲全不露于外,如今竟为了自己的妹妹如此失态,又不习于大喜大怒,才会几乎逼出病来。蓦地见他还剑入鞘,目光寒似冰霜:

「本人现在没有时间与你们夹缠……擅闯新月禁地之罪,择日追究。」

到了这等地步,岩流仍不忘礼律,剑傲不胜钦佩之至。说罢竟再不理众人如何,迳自往火把相连的一端奔去,剑傲微一沉吟,扬声道:

「岩流大人,请先留步。」

岩流竟当真一顿,只是没有回头,剑傲微笑道:「在下或许有可襄助令妹之处,不知大人可愿垂听一二?」岩流果然回首,凝眉道:「什么?」剑傲双臂抱胸,道:「在帮忙之前,有件事想先请问岩流大人。」不待岩流回话,大叔忽地声音一沉:

「大人,令妹想要什么?」

为这问题浑身一震。剑傲也还剑入鞘,黑如冥火的眸子紧迫盯人:

「看得出来令妹在找东西,而这个新月城里,只要她愿意,有你这个尽责的哥哥在,原则上应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会如此大张旗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样东西她非找著不可,而你却不希望她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