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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379)+番外

「进厨房?这些不是茶屋的人办置的?」剑傲一呆,霜霜兴奋莫名,适才担忧的泪已人间蒸发:

「我跟你说喔,乾爹,那位小哥哥好厉害,一颗瓜在他手里可以刻成一艘船!面啊小菜稀粥的都难不倒他,还会做好可爱的饭团,你看。」手里赫然一颗形制精巧的带叶饭团,眉目以梅干加工,再添上梅汁绘成的小嘴,俨然就是个小霜霜。剑傲一愣接过,抬头望向席尾的少年:

「这些都是你做的?」

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少年神情依旧默然:「那些端做的料理不合我胃口,我乾脆借了厨房自己做,怎么,不行吗?」在船上听他弹琴时,剑傲便注意到少年五指修长,未料手艺也如此灵活。见他手持薄刃,兀自雕著手中苹果,不禁啧啧称奇。

「乾爹,你可不能只喝酒,从没见你好好吃过饭。」拼命往剑傲碗里添菜,霜霜显得格外殷勤,见她一脸担心地望著自己,剑傲不禁莞尔,捉住她伸长的筷子道:

「我从小吃得少,这种油腻的东西我吃不惯,我看你们用就行;倒是你,好几天没让你好好休息。」霜霜仍旧不安,伸手递过一碗青菜豆腐清汤,仰脸道:

「要不然,至少把这个……」剑傲淡然一笑,又道:「不用了,你自个儿吃饱才是正经。」

霜霜抿了抿唇,正忖度著如何将食物硬灌进病人嘴里,一直坐在角落削水果的少年却猛地站直起来,三两步走到僵持两人身畔,夹手一抢,竟将热汤夺了过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把手一倾,整碗汤就这么连碗淋在剑傲头上:

「没人拜托你吃,我做的东西又不是毒药,推三阻四的就别吃。」

这回非但是霜霜,厢中众人全抽了一口冷气。没想这陌生少年大胆至此,好在那碗汤放著有段时间,天气又冷,否则剑傲这次真的会毁容。饶是如此,汤汁自额发滑入伤眼,大叔登时狼狈不堪。

「乾爹!」

霜霜自是最吃惊的一位,正要向前相助,孰料少年得了便宜兀自不饶人,直挺挺地站在剑傲身前,个子纵然娇小玲珑,冷漠的绿眼却叫人既不可亲,又不敢犯。

剑傲以单眼凝视他半晌,谁都以为就算他不发作,也必以牙还牙。谁知他只是缓缓举高右手,一言不发地拿下汤碗,然后慢条斯理地收拾头上的海带,连豆腐的残骸整整齐齐堆回碗中,最后揭过白布俐落地抹了抹,将汤碗重新推回少年面前。

「不碍事,反正我又不喝汤。」微微一笑,剑傲以笑容向乾女儿表示无恙,无视少年微讶的目光再次落座。绿眼闪烁不定,好像略又所思又松了口气,对桌的稣亚这才回过神来,大剌剌地一踏桌沿,一旁莱翼忙偷偷按紧几脚防他掀桌:

「你这家伙到底懂不懂礼貌?」有人上门挑衅,绿眸不客气地转移阵地,少年光是沉默就给人压迫,这点倒和大叔有同样功力。

「你说话啊,若是不想待在这里,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对于陌生人擅自跟进的事早已不爽,少年的态度更让稣亚这金主觉得被当笨蛋耍;十指高举,荧惑已主动恫赫起敌人,谁料少年看了他一眼,反应竟是伸手入怀,做出备战姿态,法师先是一愣,随即抿唇一扬:

「还有胆子反击,很好,我们就来打一场。」莱翼很快站起身来,挡在剑跋弩张的双方间,存在感却小的连自己都感无力:「等、等一下,有话好说,何况在这种地方……」见愁和千姬只是呆然旁观,霜霜倒是比较有行动力,第一时间抱住法师长臂:

「稣亚姊,别这样,乾爹需要好好休息……」

「法师小姐,如果你执意要闹事,小、小生也只好……」杖影一晃,水泽的力量不容小觑,虽然只是劝架,莱翼也决心在处世方式上有所改进。

「谁闹事了,也不看看是谁先开始的!」

未料这一劝更是火上加油,对祭司的阻挡报以怒目,霜霜被他一掌挥开,乾脆挽起袖子也认真起来,伸手摸不到武器,桌上的食材遂成牺牲品,热闹的晚宴眼看即成战场。

「呃,先等一下好吗?我们需不需要先把这顿饭……」

「不用你管!」这是来自三个方向的瞪视兼怒吼。

茶屋的老板会哭吧。低头闪避掠过的陶碗,剑傲只得在一旁附手苦笑,当事人不是他吗?

环视厢内一圈,剑傲不知怎地感慨起来。除去见愁和千姬这些萍水相逢的角色,过去三年里,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居无定所,在鲜血与杀戮中翻滚挣扎。如今愕然回首,才发觉一向奉行无羁绊主义的他,不知何时已绑上一道道束缚。稣亚也罢、莱翼也罢,霜儿亦同,他始终以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挥剑斩去,一个人走得潇洒。

然而如今他困惑了,而今而后就算逃得再远,剑傲确信自己忘不了今晚的筵席。凝视席前飞舞的锅碗瓢盆,还有演变成小孩斗殴的战局,一时竟看得痴了。

「不许你们欺负主人!」

正打得不可开交,一团黑影却蓦地扑向少年和稣亚间。嗓音霸道而清脆,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厢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个女孩。

「你又是谁啊?」

放弃搞清楚对方从何而来,见女孩摊开手挡在少年身前,法师单纯觉得不爽。只见那女孩浑身赤裸,未曾发育的幼乳绘满醒目虎纹,一路延伸至四肢,发色是温和的乳白,两只耳朵自绒毛破出,因愤怒而轻轻颤动,再配上虎纹末端黑白相间的长尾,一双深黄色瞳瞪得大大的,彷佛要把在场众人全吃下去。霜霜第一个笑出声来。

「狂言!」

却听少年大声喝斥,一把抱起尚在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对方却不依,扭动幼弱的身子只是挣扎:「让狂言咬他们嘛,他们净是嘲笑主人,欺负主人,狂言看著就生气!」少年皱了皱眉头,食指一夹女孩耳朵,痛得她哀哀乱叫:

「你这样子,能咬得到人么?」女孩握起拳头,凭空挥了两下,气势倒是十足,只不过再高二十公分会更好:「不能咬人,狂言可以打,你看我的爪子!」说罢示威地挥舞两下,像极了小猫捕捉逗猫棒,剑傲总算恢复说话能力:

「狂言?遮莫是船上的那只……」

少年抓著女孩两臂,强迫她卧回自己怀中。「嗯,她就是那只白虎,狂言属阴式,白天能力偏弱,就维持这个样子。」剑傲无意识地伸手触碰,那知女孩虎牙一张,当著他手骨便狠狠咬下,大叔愣了半晌,随即惨叫一声,本能地想把狂言甩开;谁知小老虎竟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是要剑傲的手陪葬,睁著大眼死死不放,要不是少年良心大发出面安抚,大叔既失明后恐怕要肢体残障了:

「好凶……」

抚著手背苦笑,齿痕处鲜血直流,小祭司忙上前一步替他治疗,一时众人又忙起来,适才的火yao味已烟消云散。肇事者却无丝毫悔改意愿,伸高鼻子在小厢里嗅了半晌,女孩皱起眉头,随即一溜烟地越过满目疮夷的菜肴,在家俱后方又抓又搔起来,虎耳随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