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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301)+番外

「适才您说今日恰逢ju花盛会,若叶家当以武会友,献技逞艺,任何人若有技养之处,均可指教一二,可没有说限定贵族或平民啊,」

青年举高手中酒碟,敬酒似地往前一推,低首浅酌续道:

「还是愚叔年纪大,耳朵不灵光了,对贤侄的诺言有所误解?……好,好,精卫,我没有在乱讲话啊,我只是问个小小的问题而已嘛……不过若是菊祭惯例,本不许外人干扰,若叶家孤芳自赏已足,那就当愚叔这番话是放屁,贤侄大可不必在意……好,精卫,我闭嘴了,别瞪我嘛,对不起……哇,你别激动!……」

却听御帘后闷哼一声,青年话到半途,似是被什么倒拖回厢房,然后就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噪音。

比起上皇厢房的热闹,祭台反显一片静默。青年的「小问题」让岩流陷入尴尬的处境,一方面碍于武士守信重义的教条,一方面顾虑贵践有别的礼仪,但毕竟礼法上尊重远方来客,不管青年还有否接受外界讯息的能力,岩流朝著上皇厢房遥一鞠躬,未回首便沉声下令:

「放了那两个人。」

与其说是卫佐放手,到不如说终于有藉口摆脱见愁蛮力,好几个人试图将他扳离原地,到最后飞出去的都是自己。

岩流保持沉默,只是上上下下打量这肌肉虬结的壮汉,目光最后停滞在肩头的绷带上,见愁精神强度纵然足以征服世界,生理还是老实因疼痛而抽慉。

「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用意?」第一次听他说话不用敬语,岩流表情仍旧平静无波。

「大人,俺不是要找你麻烦,真是对不住,」对日出贵族毕竟心存敬畏,见愁粗手粗脚地向岩流再三鞠躬,虎眼随即瞪向呆立一旁的半身人:

「不过这个小矮子的行迳,我实在看不过去,说什么也要插手管上一管,真是对不住。」

「他再不改改这见义勇为的习惯……迟早有一天会为此失去性命。」

稣亚忽道。大叔不禁一呆,回思当初茶馆初见时,要不是那只狐狸出面相救,兄弟俩可能早已在法师的操控下重创,剑傲自己从不多管闲事,但他对路见不平的「大侠」倒是颇有好感,毕竟有人乐得当茶馀饭后的活喜剧,他又何必拒绝当免费观众?

「喔?所以你想怎样?教训我吗?」

听见对方矛头已往自己递来,戴著银质面具的脸上扬,稣亚暗忖这艾达人跋扈虽跋扈,胆子倒还不小,与半身族群的一般性格大不相同:

「还是你也想来搏取姬殿的欢心?嗯?好让公主看你一展雄风,在屏风后芳心窃喜,然后以身相许?」

「不……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我只是为了这孩子,」

给磊德调侃得脸上一红,见愁老实地低下头来,在肩伤的疼痛中稳定声调:

「这男孩又不曾作什么错事,即便他箭技失了准头,也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不忍伤害……」

「喔,原来如此,你是为了这个孩子啊!」

泛起恶意的笑容,磊德不是笨蛋,三两下便摸清对手的单纯:

「所以你不是要姬殿的以身相许,而是这个人类男孩?」

「是的!」

见愁不疑有他,在绫女阻止前便毅然答道。此语一出,果然掀起哄堂笑声,壮汉自不知自己踏入文字游戏的陷阱,跪坐于地的筑紫却早已低下头去。岩流对此大皱眉头,正要出声阻止,半身人尖锐的笑声再次打断了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有趣,人类果然是有趣的生物……好啊,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搭救自己的心上人。若你能看著我的脸,交手长达半根蜡烛的时间,不但百鞭的处罚尽数取消,换我来承受赌注的后果,如何?很仁慈的条件罢?」

磊德诱惑似地将鞭丢给身后的矮人,双手摊开以示善意。

「小主人!……」

无论是那方获胜,都不是耶里克乐见的结局。何况他清楚主人条件的用意。

「好,我同意。」

完全不怀疑对手的企图,见愁完全以君子之心度人,一抚肩头伤口,适才的拉扯似让旧伤破裂,鲜红的血液缓缓窜出,染殷了覆于上的绷带。大汉却似一无所觉,重新站稳马步,赤手空拳便要揉身而上。

「慢著,我来跟你打!」

一声娇斥却阻断了见愁和半身人的对峙,壮汉吃了一惊,许久未发话的绫女终于耐不住性子,箭步抢到自己身前,挡住纸灯笼摇曳的光线:

「我哥哥受伤了,没法跟你打,你若真的想打,我影绫女来奉陪!」

「小绫!」

想要起身将弟弟揽回保护的羽翼下,这回强出头的鸟儿却不再听从召唤回笼,明眸大眼半带怨怼,绫女对见愁的伤体视若无睹,头也不回地走向祭台中央:

「我不要理你了……死兄样,笨兄样!每次都让小绫担心,这样很好玩吗?我不管,这回该换你担心我,照顾我!最好我受重伤,断只手断只脚什么的,给人伤得半死不活,兄样才知道什么叫作旁徨无助!」

「你……」

对这任性的发言本想脱口直斥,牛脑袋无法理解绫女发怒的原因,却为男孩近乎歇斯底里的语调所震慑。这个无忧无虑、异想天开、脾气阴晴不定又让他永远摸不透的弟弟,此刻的神情竟如此深沉,接下来的阻止便生生扼回喉里去:

「你不要乱来……」

「只要半根蜡烛的时间就行了罢?要比些什么?」

狠心将笨牛抛却脑后,从腰间抽出团扇,绫女在筑紫呆然的注视下摆出阵势。

「比什么都无所谓,」嘴角泛起与银眼同样邪魅的笑容,磊德轻抚下颚思索。

「对了……这样好了!喂,贱种,替我把『伟大的』悠铎主人所赐的『神怒』拿出来,我们就比剑好了。你不用想要劝我什么,我爱怎么做便怎么做。」

心知耶里克又要罗哩叭唆,半身人这次再不给他反抗机会,右手摊开,催促的声音响彻菊闱:

「快点!」

知道主人当真任性起来时,就是巨龙也阻他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耶里克只得掉头朝艾达的厢房吩咐几句,解开包裹武器的白布,显露于众人瞩目下的宽口剑有著漆黑而细致的鞘,文字般的雕纹密布于上,却非西地惯用的耶文。

「很好。」

磊德满意地勾起微笑,接过宽剑横放胸前,只听「嚓」地一声清响,剑身伴著黑芒滑出鞘来;剑傲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似乎由两剑合一而铸,剑身中央有道狭长的空隙,与剑鞘色调相仿,黑色剑身几乎融化在夜色里,更添几分神秘。

大叔不由得支颐,宛如发现猎物般眯起眼睛。

「真是难得的好剑……这把『神怒』在斯堪地那维亚闻名已久,今天是头一回见著。不过拿在这家伙手上倒可惜。」轻舐指尖,剑傲语气倒真有几分惋惜。

「怎么,你想取而代之?」稣亚斜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