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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294)+番外

他梳了梳额发,让上皇人独有的黑眼睛正对那惑人的银眸:

「那个人……该是现在掌握斯堪地那维亚世界政权、号称船贸和资力雄霸天下,奥丁半岛首屈一指商盟『悠铎』的第四子,全名是磊德˙悠铎˙阿斯嘉特,是如今掌握实权三子的亲弟弟……也是仅存的家人。」

他没有刻意强调尾句,但除了霜霜外,恐怕少有人听不懂引申意:

「奥丁之眼是悠铎血脉的象徵,天下不做第二族想。它又被称作『慑魂之眼』、『魅惑之眼』……你就不难猜出它的意思;传说被那银眼缠上,一辈子再离不开他的纠缠。那是受诅咒的眼睛,亦是诅咒人的眼睛。」

不用青年备注,厢房的反应已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年轻女官首先把持不住,纷纷扑向广场中心的半身人,眼神迷离而紊乱,到贵族跟前时竟改用膝行,似少女崇拜戴奥尼索斯,疯狂而义无反顾。

最严重的还是大脑组织向来不够坚固的奥塞里斯护卫,枉顾性别的同质性,几十个半兽人尖叫著冲出厢房是何等可怕的事,更何况有好些人已做出强吻的姿态。

然而始终无人能侵入他半尺范围之内。对女官还客气点,只听十多个半兽护卫同时惨叫一声,肩头抽起血丝,银光在夕阳下一闪,冰刀已在第一时间内扼止所有可能的悲剧。

继冰刀而来的自然是它的所有者,在若叶城下与霜霜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人神色匆匆,排开碍事的女官便单膝下跪,在半身人面前伏首:

「磊德主人,您……」

「好啊,你总算肯出来了,耶里克,我『忠心耿耿』的仆人……」

声音和人一样跋扈,霜霜无法想像这是如此绝世面容可能发出的声音,低俗、狂妄兼之缺乏智能,她简直想掩起耳来:

「我以为你待在我的位置上,享受美酒佳肴,已经乐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呢!」

「小主人,您……您怎么不戴著面具?」

在主人面前屈膝而跪,霜霜这才发觉即使同为半身族群,白发人竟比那少年要高了一些,真正的半身人果真矮小如孩童,约与人类长跪等高。

看著白发人半银半黑的眼睛,莫非他是异种族的混血?却见他直视半身人的银眸,没有一点迷惘:

「您不是应该要……」

「你没有资格管我!」

啪地一声,手掌击肉的声音格外响亮,白发人被那一巴掌打得向后一仰,却不敢伸手去抚。霜霜不由得惊呼,银发少年右手一挥,一条生满倒钩的长鞭竟翱于空气中,然后重重坠落耶里克白发之畔:

「为什么没有等到我来,就擅自接受若叶家的款待?嗯?耶里克,要不是乌金和穆宁跑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已经被自己家奴才给出卖了!」

「但是……是小主人您吩咐属下在城下阻挡那些贱……那些人群,如果不是如此,耶里克绝不敢离开您……」和城下的冰冷严俊大不相同,此刻的耶里克只是急急陈述自己的难处。

「我是叫你这么做没错,但你还敢提这档事?乌金和穆宁告诉我,那些贱民活得好的很,照样闹哄哄地挤满城下,你做了什么?你办成了什么?耶里克,你根本是个没用的废物!」

再也忍无可忍,美丽的脸庞扭曲一团,少年气得再次擎起长鞭,这一回却往半身人背脊招呼:

「且况就算那件事是我指示的,我有告诉你办完事后就可以擅自行动吗?」

「小主人,可是……可属下率领兄弟们找了好久,几乎要把天照城翻过来,都不见您的踪影。菊合会开幕在即,除了分一部份兄弟继续寻您,属下不想为小小失约伤了您的信用,动摇我族给人类的印象,所以……」

「所以你就代替我,代替整个使节团来参加祭典?」

咬牙忍住倒钩在背上卷起的皮肉,耶里克的句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但这份忍耐却换来主人变本加厉,苍白的脸颊涨得通红,挥鞭的手也成正比发狠:

「你要不要乾脆代替我和公主结婚算了?嗯?耶里克,我可不知道洛奇家系的狗,竟已穿起衣服当主人了!」

鞭在风中鸣响,奏乐似敲击耶里克赤精的肌肤,节奏由行板而快板,主人跋扈的骂词也随之高升,鲜红的鞭痕烙印艾达人赤裸白皙的上身,不多时鲜血便流淌而下。

他却始终没喊声痛,苍白乾涩的长发委顿于地,跪地的双膝微颤,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特别是各国机要贵族之前受此屈辱,霜霜由衷为他感到难过,同时也萌生怒火。

「……太过分了,」

捏紧双拳,鞭子在空中呼啸的声音猎猎,主人似打红了眼,没有停手的意愿:

「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就算……就算仆人当真犯了错,也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单纯的小公主情绪亢奋,渐渐加大音量,要不是青年,恐怕霜霜的喝止已然出口。

「你阻止不了他们的,」

青年以声音拦阻,语调优雅中有深沉:

「或许旁人你管得著,拆得散,可是这两人却不同。这份主从的羁绊,是生前就预定好的。」

「羁绊?」

虽然听不懂他的解释,注意到青年目光始终肆无忌惮地睥睨半身人,霜霜却到现在还不敢转过头,不禁脱口发问:

「你不怕那眼睛吗?」

「无论是什么样的迷惑──术法也好、奥丁之眼也罢,固然有些骗人的技法威力惊人,但也需被骗的人有心才可能。」

并不正面回答,青年只是悠悠望著远方晴空:

「一个心死的人……就是诱惑再怎么强烈,于他来讲都如过眼云烟了,」

估量霜霜应该似懂非懂,青年笑著摇了摇手,望著艾达人的眼睛一转,话题也变了:

「何况我……我那个哥哥……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好色、无赖的上皇陛下,曾经为了点小事见过奥丁的当权者葛林˙悠铎,那才是无法想像的美……那白艾达贵族无论智识、气质还是自信的眼神都让人难忘。小姑娘,你是个美人儿了,但要是见著那孩子,你会相信美是没有极致的,」

以指点膝,青年坐回身后的蔺团,再酌一碟清酒:

「相形之下,这个四子虽然同出一个娘胎……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青年的识人之明惊人。持续的拷打须要体力,半身人不多时便气喘嘘嘘,狼狈地躬身休息;耶里克却始终没动半下,五指抓紧膝盖,一时间菊闱静宓,只馀鲜血滴落的清响。白发沾染上殷红,手臂、大腿和耻骨间星罗醒目鞭痕,他以指揭去浸入眼框的血柱,银眼的一面冷静如恒星:

「小主人,请您快些戴上面具吧。」

重覆单调的上谏,耶里克一点不为血肉模糊的背脊求饶,只在主人盛怒中凝视那双银眸。这举动更激起磊德的怒意,鞭长莫及,他索性举脚往白发人下颚踢去,不等伤痕累累的面容起身,小主人单手提起奴仆的额发,枉顾耶里克嘴角鲜血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