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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218)+番外

但冥冥之中众人却均感事不对头,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使他们泰半单纯的脑子只能呆立一旁,为这惊悚的一幕乖乖作个观众。

意外地,本该最有意见的镰鼬这次却附手旁观,面具下的锐眼只是沉默的坐看云起,任由大雨将自己静立的水干淋湿。

「我才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该负什么责任,这玩意看来是你搞的,那么我只想知道,怎么让狐狸恢复原状?」

看著伏于妖狐身上哭得不住抽搐的付丧,稣亚露出不耐烦的神态,轻易抓起茫然猫又的单肩,厉声逼问。伺立在旁的青年立时踏上一步,矫正将他过于粗暴的询问方式。

稣*急之下的耶语她虽不懂,但是光从那急切的表情任谁都可略窥一二。猫又的神情依旧呆然,半晌才以缓缓的摇头回答:

「没有。」

稣亚一呆,「没有?什么意思?」

猫又直起身来,一抚身后青年的掌,示意他暂时退开,随即再次摇了摇头:

「猫又说过了,『魂封』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密术,本来解术和施术法早在前世崩毁的同时一齐失传了,是九十九家族的先祖辛辛苦苦,这才偶然找回施术的咒印……」

她咬著下唇,望著玉藻前散落一地的金色长发:

「而解术的方法……早已永远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了。」

稣亚深吸口气,这才记起需以生涩的皇语沟通:

「你什么意思,难道就算自己人中招,也只有等死的份?」

「差不多,」猫又的手臂在颤抖:

「只不过很少很少妖怪会惹上它……『魂封』从九十九继主手中外流,也是几年里的事情呀……」

可以预料,神色僵硬的不只稣亚一人,随著大雨乱点,伏于墙边的偷窥者浑身尽湿,面颊被雨水给占领,已分不清是从那里淌下。心口灼热得似要燃烧,剑傲现在唯一抓住的希望只有猫又那张缨唇,话没有结束,他毋宁相信错觉,猫又是有些欲言又止。

镰鼬的神情依旧,彷佛买票进戏院的观众,领著一方妖群静观这场闹剧。火焰的力量越趋微弱,只剩最猛烈的几株犹在生长,红色的舌在雨雾里忽吐忽敛,绝望地抽起最后一缕炊烟;坠雨声,火灭声,梁柱倾倒声,间或夹杂远方民众的哭声……但无论是百鬼亦或剑傲,注视的声音却只有一个。

「不可能……」稣亚生涩的皇语,说来特别缓慢:

「这样一来,不只妖狐,连他……不也是……」

绝望随著大雨越积越厚,猫又从妖狐的头发移目至稣亚,似也陷入了沉思中。青年踏上一步,轻揽她纤腰,猫又转头望了望那宽厚而布满伤疤的手掌,刹然触及那红线,眼神突地亮了起来,像想起了什么,目光迅速转移:

「等一下……说不定……」

安静许久地焦雷突地卷土重来,吓醒众人意识,也打断了猫又接续的话。

闪光顿时覆盖整个城池,将天照的夜景劈成二半,四下宛如白昼,眼睛受不了黑暗与光明的剧烈转换,众人无不眨了眨眼,以致于谁也没看见那瞬间的变化。

忽敛忽骤的雨幕下,始终无人理会的付丧,竟已在妖狐身畔肃立,双手平举,眼神望向远方。雷电从她身受劈下,好似直接流过她娇小的躯体,与她的灵魂融为一体。

「九十九大人……」

而随著闪电而来的是风,狂乱的风呜咽空洞的民户,在付丧周围卷起漩涡,似乎全日出的神风都在这刻倾巢,受就九十九继主的感召一呼百诺。强大的风如巨龙朝天,虽不致锐利如镰风,也逼得原先在玉藻前附近,连同稣亚在内的妖群四下走避,清出一片三尺见方的空间在街心。风压的中心,付丧苍白的面容,一步步走近地上瞠大了的金色眼眸。

「喂,这到底……」

稣亚对这变故大惑不解,为防有失,虽冒著风象相克的危险,仍是勇闯核心,欲带出身陷风牢的二人。那知还未及行动,便蓦地被人一拉向后,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被迫退入暗巷之中,稣亚回头正要怒斥,却发现又是那恼人的、神出鬼没的怪胎搭档。

「你每次出现都是专门来阻止我的?」忍住抽鞭的冲动,稣亚质问。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阻止,让那小女孩……做他想做的。」

黑瞳的主人毫无悔意,仍旧微笑应对。

「做她想做的?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剑傲截断他话,缓缓道:

「所以才要你不要轻举妄动……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稣亚呆了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那双一向静得异常的黑潭,竟似出现涟漪。心脏不知为何地重重一顿,一种恐怖的想法涌上脑海,然而这一切变故实在太乱,他无从整理,也不想在这时候整理。

于是他决定暂时听话,若再不搞清楚这怪异的搭档葫芦里卖什么药,稣亚很确定自己会精神失常。

少了人妖的阻拦,付丧在街心双膝下跪,白色式服跪入泥泞的积雨里,溅起漫天污水,她却似不在乎,只是阖起双眼,双手食指和中指相对合掌,似乎刻意藉大雨净身,透明的水珠滚落付丧额发,流淌蜡般肌肤,俨然仿效古老时代里斋戒沐浴的祖先:

「掌阴阳之口,控生魂之门,泰山府君之名下,侍奉者九十九付丧献都状……」

声音是如此稚气娇嫩,与严肃的咒词不成正比,将食指颤抖地靠近苍白的唇,引带繁复而垄长的咒文自口中流泻,付丧的神色渐渐不再惊惶,彷佛被遥久的历史和灵魂引带,素风盈袖,吹得她垂于两旁的稚发乱成一团,解构于风中。

在场的妖怪俱都一呆,不知是否火海造成的海市蜃楼,依稀竟有成千上百的透明形体,受到超乎阴阳的召唤,朝付丧单薄的躯壳聚拢。

「我想起来了……那是『魂占』的能力……」

稣亚再不理剑傲,眼神亦被那奇景袭夺了去。重生大陆上恐怕无人不晓所谓「五占」意义,付丧举动印证了他与剑傲的猜测,生而具有支配生魂的权利,大多数的魂占一经发现,不是转而为暗处服务,就是终生软禁。跨通阴阳的力量太过强大,足以扰乱自然衡平,而律法号称等值报偿,过份力量在人类当道的世代终是不被允许。

因此,魂占的事迹纵使被好事的吟游诗人传得绘声绘影,确实的力量却从未有人目睹,就连以沟通阴阳,掌握生魂为业的九十九家族,千年来也少有人在大庭广众下使用能力。

一时间街道上静宓一片,焦距只缩幅在那双似连蒲柳也执不起的细小手臂上,猫又将身躯挺直,似乎比谁都还要紧张。

「在古老的上皇,人们也相信,泰山府君具有掌握生贽灵魂的力量。而在日出这个国度里,『魂占』似乎接掌了这个责任;只不过前世人类不这么称呼他们,而以『阴阳师』代之……」

剑傲像在喃喃自语,目光如被绑缚,一刻也不敢移离付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