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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183)+番外

但他的嘴依旧不饶人,当做是以后和剑傲互刺的练习:

「那么请问你想在这里待到何时?在这儿待上两三天,恐怕不用那女人来杀你,你便自动被蚊子吸成乾尸,骨骸还被乌鸦叼去,死也无葬身之地。」

玉藻前烦燥地瞥过头去,稣亚的毒舌触犯他已然不安定的心绪,他握紧付丧的小手,冷冷道:

「不用你操心,若是你被一个人追杀了半月,我想你即使被蚊子咬死,也会想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真不懂,那女人好端端的干嘛要追杀你?」

稣亚的脾气越来越大,全数闷在肚里,差点没涨成气球,既然妖狐要跟他吵,他也就不客气:

「莫非你素行不端,对人家闺女始乱终弃,所以惹得对方大了肚子,来找你要赡养金?」

满拟此言必可让妖狐气得跳脚,这样他就有机会引他离开这喂蚊子的鬼地方,那知玉藻前却连动都不动,迳自扶住双膝,望了稣亚一眼,竟似为他的问题叹了口气。

「你听过雪女的故事吗?」

目光凝视前方,万家灯火在夜色里交融,妖狐双手环抱胸前,答不对问地眯起了眼睛。

「日出的传说,我一个也不知道,我稣亚是务实的人,从不听那些民间传说,你少跟我打哈哈,回答我的问题。」

「历经千万年的传说,跨越前世崩毁而依旧流传,她存在于大雪纷飞的季节,存在于空山不见人影的深处,我们叫她白姬。」

枉顾稣亚的反对,玉藻前自顾自地开口,语调充满古老诗歌的浪漫:

「与冰雪和狼为伍,在风雪最烈的时候,她披著一身雪白的浴衣,散落一地黑色的发丝,在寒风刺骨里徘徊,漫天的雪花像是她的泪珠,无情的北风似她的吹气。然而她的愿望,却只是要寻找一个人,一个从不属于她的男人。」

「她在无边的白雪里找到落难的男人,为著她永远的宿愿,他将饥寒交迫的男子带回温暖的窝,让他恢复意识,男人总是惊恐于雪女的出现,她的表情也总是那样漠然,白如雪的指尖停在男人的咽喉,在他吓得浑身发抖那一刹那放过了他。并要他允诺不将密秘告诉任何人,否则她将亲自来取男人性命,那是雪女和男人的密秘,也是唯一的秘密。」

玉藻前声音平板,猛地没了声息。

稣亚见他稍停,不禁转过身来:「然后?」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民间传说。」

小奸小诈地一笑,玉藻前露出狐狸本色,望著急切的旁听者,笑得诡异,稣亚这才醒觉,神色不善地狠瞪回去,甩甩麻痹的臂:

「你不说便算,我也不希罕。」

玉藻前低头看向睡得正酣的付丧,目光流露安详,抚著那头黑色长发,妖狐将眼前的形象再一次转入传说:

「雪女走了,往山崖的那一端没入风雪里;男人走了,往安和乐利的城乡遁入尘世里,他试图忘却雪地里的事情,即使那份恐惧像枚永远抹灭不掉的烙印。」

「然后过了不久,大雪又来了,白姬的眼泪再次洒落大地,然而这次拜访男人的却不是雪女,而是一位黑发黑瞳的美人,她是这样忧郁夹带美丽,充满有女人应有的、冰雪般的矜持气息,于是男人爱上她、zhan有她、与她厮守。」

「他们有了孩子,有了温暖的家,有了幸福的暖炉。日子在甜密里过去,在年复一年白姬的眼泪里过去,男人被妻子的爱冲淡了对雪女的担忧,然而由于那密秘的约定,他心里总有块阴影。」

玉藻前的声调转低,握紧付丧白如粉蜡的手臂;

「直到有一天,他望著火光中妻子低头缝衣的俏丽身影,心中涌起安详的信任,他一直以来总想要人分享那个秘密,即使只有一人他也渴望。于是他握起妻子白皙的手,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娓娓道出多年以前,那漫天飞雪下的遭遇。」

「这一刹那注定了悲剧的结局,与他双手紧握的妻子化回了雪女的原形,原来,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亦是他一直以来所害怕的宿敌。白姬的眼泪化为真实,在男人死于她手下的一刻,雪白的身影挽著幸存的婴儿飘然离去。」

「那窗外,无垠的山头依旧降下千千万万的白雪,宛如白姬的泪光……」

稣亚嘴角佯装不屑的笑,暗里却深深吸了口夜晚的凉气,古老的传说总有些动人心弦的魅力,比起左近一些刻意洒狗血的八卦传说要来得更深远,而且更能贴近人性。

「你怎么忽然想跟我说这个?」

「假如这个故事……当真发生过,就在我的身畔,而且那男子,换成了继承百鬼的某位『阴阳师』……」

玉藻前欲言又止,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说……这娃娃?」

惊讶地望向熟睡的白蜡女孩,白得吓人的脸庞犹带惊吓的泪,还不时在睡梦中因惊恐而抽慉。

玉藻前沉痛地点头,握住了臂上犹未消退的刺青:

「九十九大人她……有著一半『雪女』的血统,是半个妖怪,而大人的母亲和前代阴阳之主曾短暂相恋,有著一夜恩情,因此大人亦是前主之女,拥有另一半人类血统。」

「按照传统,大人是前主的嫡系,拥有绝对的继承权力,因此也该得到百鬼历代的『贺礼』,在她十三岁生日的这天……」

「贺礼?」

稣亚暗忖原来如此,却又对玉藻前的用词感到不解:

「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百鬼门的秘密,恕我不能对你说,」

妖狐似感到自己说得太多,尖细的目微微一闪,随即背过身去:

「总之,每新一代百鬼之主的生日,也就是东土众妖的齐聚之日,主人必须在万妖庆典之下,接受历代以来最隆重的贺礼,在令人目炫而神圣的祭典中,成为统御群妖的共主。」

「所以这小女孩将要继承这样的任务?」

稣亚语带讽刺,摇了摇头,这女孩的肩纤细的似乎一指头就可拗断,实在想像不出她要如何立于群众之前。

斜眼瞄了瞄忧心忡忡的玉藻前,心想这就是了,这狐狸必是她的贴身保镳兼辅佐,否则一个十三岁的娃儿,没被妖怪吃掉就不错,何来统御群妖之说?

「这是当然的!九十九大人她……无论如何,除了她以外,谁来承继我都不应允。」

玉藻前显然心情烦燥,不住调整他的坐姿:

「就是今天……我要护送大人前往『推古神社』,也是夜之祭典的会场,在午夜十二点时分,亲自消受『贺礼』。得到那时候,就再也没人能阻著她。」

「喔?这么说来,除了付丧以外,其实还有其他人有资格继承『贺礼』?」

稣亚那里听不出妖狐的话里有鬼,抓准了便单刀直入。玉藻前显是想不到他有此一问,望著那紧迫盯人的黄瞳,忸怩不安地嗫嚅起来:

「前主除了大人这嫡亲女儿外,还有……一个弟子,同时也是他收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