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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把刀子(朋友如梦后续)(4)+番外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没有光泽,像暗夜里凝固的墨。

严力怀中的身体在簌簌发抖,搭在他胸前的手冰凉彻骨。心,突然又冷又疼。那只手仿佛穿透了胸腔,撕扯着心脏。

他将床头的药瓶尽数扫向地面,心底涌起难以抵抗的无力感。“百忧解”并不能使张华得到解脱,“舒乐安定”也不能给他安定的睡眠。

仿佛看见半年前的自己,像苍蝇一样,一头撞在亮闪闪的玻璃上。看似一片光明,实则无路可走。

第三章 从头再来

那烟盒中的云彩,那酒杯中的大海

统统装进我空空的胸怀

我越来越会胡说,我越来越会沉默

我越来越会装作我什么都不明白

我难以离开,我难以存在

我难以活得过分实实在在

我想要离开,我想要存在

我想要死去之后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BY崔健

――

那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半年前的状态。

甚少的交谈,频繁的做爱。今朝有酒今朝醉一般沉溺于现在,不考虑未来。

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默契程度与床上运动不相上下。

除此之外,张华仍旧在站前自由市场卖水果,严力也开始接触具体的税务检查工作。

转眼已经入冬,天一直阴沉沉的。

近几个月,严力一直在“东源”化工有限公司进行纳税检查。该公司以前曾有过偷税记录,并两次接受行政罚款,应该有所教训,所以这次查帐并没有发现问题。

检查即将结束时,严力无意中发现卡在碎纸机里的半块纸片。纸片上残留着“江海石蜡加工厂、山西广灵、汇入90000万”字样。

公司财务部腾出这个单间给税务稽查人员专用,期间并没有使用过碎纸机,这张纸一定是在他们进驻之前留下的。

是什么东西让“东源”在稽查人员到来前匆匆销毁呢?

严力拿着这块巴掌大的纸片,询问同组的几个同事,却被他们讥笑一番。

江大江甚至拍着他的肩说:“小严你千万不要把这事在局里到处说――丢人啊。”

严力却执拗地认为,这半张废纸背后可能隐藏着问题。“东源”化工有限公司和“江海”石蜡加工厂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

“好了好了,至少这次检查,‘东源化工’没问题。其它的,等回去跟领导汇报之后再说。”老稽查员邓霄接过严力手中那半张废纸收入自己的公文包里,又说,“到点了,不赶紧回去跟老婆孩子亲热,在这儿闲磨什么牙?明儿我回局里,你们可要把‘东源’剩下的摊子扫干净。”

大伙哄笑着上了车,一一向司机报上要去的地点。秦姐回娘家,老苏去镇小学接儿子,严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张华所在的街名。

江大江笑着打趣他:“三天两头不回宿舍,是不是去找女朋友?”

严力僵着脸解释:“你明知道他是男的,是我S镇的中学同学。”

友谊已被亲手埋葬,朋友之称辟如昨日死。只有老同学的关系,客观存在,无法改变。

初冬的夜晚,蜿蜒的小巷静悄悄的,空气里飘浮着粘稠冰冷的夜雾。

严力拎着从街口饭馆里打包的“鱼香肉丝”“西芹鲜鱿”,走进巷子深处。

张华还在小厨房做晚饭,只看了他一眼便自顾忙着。屋中央的煤球炉子上,铝壶温着水,竹筷穿着成串的馒头。

饭菜很快上桌,两个人沉默地吃着,房间里回荡着电视新闻女播音员单调空旷的声音。

饭毕,严力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洗碗。

张华走过来,将擦过桌子的抹布洗涤干净,晾在水管上。慢慢绕到严力身后,双臂穿过他的腋下搂抱着解着衣扣,湿热的嘴唇在后颈不轻不重的摩挲。

火,从严力的后颈燃遍全身。他借旋身之际甩脱身上的外衣,捉住张华的手臂将他挤按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迅速攫住他的嘴唇。

撕扯一般,两个人纠缠着倒在床上,迅速脱去衣物。

他们是如此了解彼此的身体。一声浅淡的吟哦,细微变化的喘息,无意识的扭动,朦胧的眼神,都成了最直接的迅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调整到令对方满意的状态。

高潮迷乱中,张华捧着严力的脸,灼热的吻雨点般落在他的眼睫、额头、鼻梁,双唇。

喷射在两人胸腹间的热液,令严力几乎落泪。用手指触摸那特有的黏腻,庆幸他还肯给自己赎罪的机会。

严力准备离开的时候,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炉子上的铝壶“嗡嗡”的响着。

就着水盆清洗身体的张华,略偏过头,面对他漾开一丝笑意。缭绕的蒸汽中,因脸孔模糊笑容便显得有些狰狞,颊上却分明有两道亮闪闪的水痕。

严力怔怔的凝视着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都是在笑,连水痕都模糊了,晕化在氤氲里。

他终究没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阴霾的天空没有星星,低低地被建筑物勉强支撑着。初冬的第一场雪,即将降临。

第二天清晨,严力一时找不到单位发的寻呼机,想想估计是昨晚衣服脱得太急,掉在张华家哪个角落里了。

又想到今天要到“东源”收尾,寻呼机是外出工作人员必需随身携带的。昨天查到的那半张废纸,如果邓头儿一早交到局里,领导也许很快就要找他了解情况。

想到这里,严力忙打电话找江大江代请两个小时假,又匆匆打车到自由市场找张华拿钥匙。

人声鼎沸的早市上,张华的摊位居然是空的。邻摊的吴喜妹也很奇怪,说是在蔬果批发市场就没见到他,许是病了。

“要下雪了呢。”吴喜妹说。

严力抬头看了看天,铅色的天空果然越发阴得重了。

打车往张华家里赶的路上,他琢磨着,张华住的那间北房阴冷潮湿,一个取暖的煤球炉怕是抵不了寒气,该说服他添置个电暖气。

敲门没人应,严力已经觉出有点不对劲。撞开门便看到张华半个身子吊在床外,似是挣扎着要起身却突然失去了意识。他更是心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中途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头栽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床前。

抱起张华一看,已是牙关紧咬,人事不醒,两颊、前胸及口唇一派嫣红。

严力跌跌撞撞地将门窗打开,拨打了急救电话。

张华没死,经过高压氧舱治疗被抢救过来。

医生说很险,若发现得晚些,发展为重度煤气中毒,就算是保住性命,也要落下后遗症。

庆幸之余,严力这才想起一早回来的目的,两小时的假早超了。

看情形,张华一时半会不能恢复,干脆打电话给江大江,请了一整天的假,据实说老同学病了,要留下来照顾。

下午出院时,张华仍很虚弱。坐在出租车上,一直靠着严力的肩膀轻喘,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尽,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