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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把刀子(朋友如梦后续)(24)+番外

我白天照旧背着音箱去站前自由市场唱歌,只可惜见不到小南了。这个没出息家伙,不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吗?真看不出老北那黑心的家伙有什么好。

黄昏的时候,我背着音箱往家走,在楼下买了一只肉夹馍边走边吃,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替我分担大头房租的傻小子,又转回去多买了一只。

我把那只热乎乎的肉夹馍递给东东,他迟疑着不敢接,温润的大眼睛胆怯的看着我,显得湿漉而凝重。

“快接着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把馍放在他手上,转身去放音箱。

东东咬了一口,边嚼边含混不清地问我:“西哥,你吃了吗?”

“吃了呀。我在电梯里就吃完了。”看他鼓着嘴不肯再吃,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看起来有那么惨吗,连只肉夹馍都买不起?我看起来有那么善良吗,自己饿着肚子把吃的让给别人?不过,这孩子的单纯让我很是受用,对他的外貌之外又多了一分好感。

“说我吃了你不信,好吧,给你看看物证……”我对着东东张大嘴,用手指点着牙齿乌里乌突地说:“喏,这里塞了点肉渣,怎么也剔不出;还有这里,应该沾着一片香菜叶子吧?我用舌头舔半天了……”

“噗嗤”一声,东东嘴里嚼碎的、没嚼碎的肉、馍、香菜,把我喷了个满脸花,嘴里也真的有了肉渣和香菜叶。

东东吓坏了,满脸惶恐地低着头,眼睛自下向上偷偷觑我的脸色,直到我大叫一声“死小子”,他才咯咯笑着抬手帮我擦拭。虽然他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起来显得有点傻,但我还是喜欢看他笑。

其实在我回家之前东东已经用现成的大米熬好了一锅粥,他很抱歉的说以为我会买菜回来。其实我这种懒人家里是从不开火的。听他的口气应该会烧菜,明天可以从自由市场带些新鲜便宜的蔬菜回来吃家常风味了。

吃完肉夹馍再喝一碗又软又糯的热粥,比喝凉水不知要舒坦多少倍。吃完就把饭碗一推,自有懂事的好小孩儿主动洗碗。他显然在这个家里住得比我久,对存放干净碗筷的位置非常熟悉。

我是在他关碗橱的纱门时,发现他左手有伤的――无名指的指甲向上翻翘,露出下面本应被保护的嫩肉。

“怎么弄的?疼不疼?”我拉过他的手问道。东东却不回答,只是傻愣愣的看着我,眼睛也迷迷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指甲打篮球时曾不慎掀翻过,至今仍记得那种一碰就疼的感觉,而东东却带着这样的伤熬粥、洗碗。

“缺心眼儿。下次有伤就说出来,那些小活让我干。我又不是压迫你的狠心工头。”不知为什么,除了内疚我还有点心疼。

因为下雪路滑,好多车子都没上路,我晚上就没去擦车,坐在沙发上边数钱边和东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不愿提他的父母,想必应该还健在;他说他以前的工作是给老板做专职司机,紧接着又神情黯淡地说现在这份工已经被人顶了。

我还想再问点别的,他忽然拿起一张两块钱仔细端详,然后傻笑着说:“还以为是假钞呢,原来是新版。”

我劈手夺回那两块钱,顺手给他一记爆粟,骂道:“笨蛋,出了好几年了,还当新鲜事。你刚从南极考察回来呀?”

他揉着头小声嘟囔:“我就是没见过嘛。”

晚上睡觉有点小麻烦――只有一张床。东东要打地铺,我不同意。房租上我已经占了他的便宜,再让他睡地板也太不厚道了。不过我也不忍心让自己睡地上,看看我们俩的身材,再比对了床的宽度,我豪气干云的说:“咱俩挤挤,都睡床。等我多攒点钱,再买一张新的。”

我已然钻了被窝,东东还在犹豫着,我骂了他一句:“又不是小娘们儿,还怕我吃了你?”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还真怕会一时把持不住对他起歹念。可是已经晚了,东东已经爬上床乖巧的躺在我身边。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何小溪呀何小溪,你一定要记住,从今天起,睡在你身边的人是东东不是小南。

睡到后半夜,我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是欲火上升而是怨念丛生。别看这东东白天老实巴交不言不语的,晚上睡觉也太不老实了,简直是一刻不停的穷折腾,除了翻来覆去耍把式,还不停的唠叨些我听不懂的梦话。

我双手攥拳强忍着,心里默念最后一条底线:只要他不打嗝放屁,一切好说。否则,一脚踹飞绝不留情。

没想到,我的最后底线没被打破,心里防线却被冲垮了――他居然抽抽咽咽的哭起来。

我本来不想理他,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多少花样,明天也好有理由让他自己买床。没想到他开始还是小声的饮泣,后来喘得越来越厉害,简直要哭背过气去。我有些害怕,也有些于心不忍。说实话,长这么大没见人哭这么伤心过,撕心裂胆也不过如此吧。

我无可奈何地把他揽过来,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不住地小声念叨:“东东乖,东东不哭了,东东好好睡觉,明天西哥还给东东买肉夹馍,伸着脸让东东顺便喷,想喷多少喷多少,想喷哪儿就喷哪,还不让东东洗碗……”

我没哄过小孩子,也不会唱什么温柔的曲子,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知是我和尚念经般的絮叨真起了催眠作用,还是我抚摸他后背的手掌给他以安慰,东东渐渐安定下来,伏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不敢推开他,就着搂抱的姿势闭上眼睛想尽快入睡,困意却消失了。胸口被眼泪浸湿的衣襟贴在皮肤上,就连空气中也潮乎乎充满眼泪的湿意。我忽然明白,被单和枕头上的咸涩,不是大海的味道,而是眼泪。

第二天中午我睁开眼时,东东还趴在我怀里睡着。我低下头仔细端详他,发现他真的很漂亮,浓密的长睫毛垂覆着,稚气的娃娃脸粉嫩细致,丰满的双唇微微嘟着……

不好,小弟要起义!我果断的推开东东跳下床,几步冲进卫生间。刷牙的时候,东东跟过来,哼哼唧唧的让我去厨房,他要大便。我口吐白沫的瞪他,他扁着嘴说:“很臭的。”

洗漱完毕我要东东跟我一起去吃楼下小摊吃包子,他死也不肯,还说如果我不帮他带上来他可以不吃,气得我真想给他两拳。有钱了不起呀?不就比我多掏几百块的房租吗?还真拿我当跑腿的佣人了。想想他昨晚哭得委屈,估计也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孩子,除了两只大肉包子,我又大发善心给他打包了一碗豆腐脑。

看他边吃边用昨晚吃肉夹馍时的感激眼神看着我,我不禁后退两步,心有余悸地说:“拜托,别再吐我一脸,我马上要出门。”

在站前自由市场唱了一下午,临走时我买了几样蔬菜,又到药店买了几片创口贴。帮东东粘伤口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我安慰他:“疼是疼了些,不过这样包紧些指甲才能不继续上翘往好的方向顺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