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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多玛的傀儡(2)

那些腐化的,老去的,那些没用的,低级的,都只有消失,只有他们消失,才有花开出来.他们没有资格批判我,没有资格怪责我.你看现在,这么亮,这么亮,亮到快化了.但是都还不够.

我知道我还要继续往上走,还不够,还要走,可是我好累,她说,她停止说话,把头埋进我胸前,可是我真的好累.

我叹口气.其实早在P企业破产前俩月,男孩就已与我分手,他生在世家,从小任性而大胆,特立独行.爱得轰轰烈烈,如海浪拍岸汹涌,于是退潮也退得了无痕迹.半年前萍水相逢另一个男人,才发现那才是他等的那个人.我再一次无奈.其实说爱他也似乎并没到要为他寻死觅活的地步,说不爱他,难受和伤心毕竟不是假的.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一颗心只在他身上苍老,似乎再没力气在其他人身上发芽.

她一生只为事业而活,起早贪黑.唯一做过所谓的女人本份的,是为了安慰父母而生的俩个孩子.我一生只求一份感情,有此足已.

上天也许真的生错了性别,如果她是男人而我是女人,我们再相爱,也许一切就都圆满了.

你错了,她说,与性别无关.你要穷其一生追逐爱情,我却认为爱情只是生活的附属品,远有东西比它还重要.结婚生子,也只是附属品.女人不是为结婚而生.会有女人一辈子只为嫁好男人、过安稳日子,她们没有错,但我也没有错.我们俩人,作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既没有错了开头,也没有错了结尾,走的这条路,也并没有对错.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话题被自己给引开,她心情渐佳且又恢复了强势的心态,先前短短的脆弱与疲惫不留一丝痕迹.也许该是这样,我们才有力气继续走下去,我们已经走了人生一半的旅程,回头不能.所以绝对不能质疑,只能继续.

事件很快平息了,一切恢复正常.因为和男孩分手,我和孩子们都搬回她那边同住.关于我们的传言很多,到处流传.版本不外乎一个,我是个可男可女的双性恋兼小白脸,跟她青梅竹马,后来傍上知名企业的儿子,对方破产后又重新回到她门下.P企业家族批判更甚,甚至怀疑我是为她窃取商业情报而潜伏这六七年时间.

我们都一笑置之,我与她从小玩大,虽然追求不同,但个性总有相似,该看开的时候总能看得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于风言风语,就让它随风去了.

她工作闲暇时候只做俩件事,一是跟孩子们谈心,二是和我一起找高处看夜景,仿佛总要亲眼看到那些繁华或浮华,才能证实自己做的所有都是正确的.我们喝酒并且烂醉,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什么发疯的事情都做过.惟独没有□.我始终无法对女人有感觉,她有需要也只找安全的一夜情.虽然外人眼里我们相处和谐,真如夫妻.

孩子们很快长大,大学毕业被她送到国外,她坚持要大学毕业而不是高中,固执得让我困惑.两个孩子的感情太好也让我担忧,不敢放他们在外单独相处,我是过来人,因此不想他们走上这条路,乱伦我不觉得有错,没有谁有资格评判谁的感情,但是我不想见他们活得辛苦.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养他们长大,心疼.

送孩子上机的时候她看着我纠结的样子直发笑,她眼角已经有明显的皱纹,笑起来像朵海棠,即使这样她依旧是美丽的.她拍着我的肩说你这笨蛋,都老头子一个了,脑袋还是不开窍,孩子们要怎样随便他们去,那是他们的人生,不是你的,你也干预不了.即使有一天他们会后悔什么,那也是在他们做下什么的情况下,如果不做这件事,是不知道后悔的,所以日后后悔也罢,会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发生怎么能后悔呢?

我被她的发生不发生弄得头晕.宁愿回去河边茶馆喝我的老人茶.没想到碰到故人.

我都已经老了,男孩也只能变成中年男人.当年企业破产后他跟那个男人去了美国,听说这几年回来开了个美国企业的分公司,他本就优秀,没有父母的荫护,也仍旧是天之娇子.那个公司和她门下的本土公司竞争激烈,仗着太平洋彼岸的雄厚背景,想做大鱼吃小鱼.俩人新仇旧恨,她每每跟我提来,露出的总是厌恶的表情,另外还有不屑.

他和她斗的确是差了点,她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我就算从小住在这海边日日潜水,也摸不清楚下面究竟还有些什么.她老练世故,比他多吃十年大白米饭不说,脑子的构成又从小就怪,往往让人防不甚防.听说最近又吞了他一桩大生意,想来他该是很郁闷的.

可是事实上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丝郁闷,反而是激动要死的样子,看见我就眼白直翻,捧着胸口一副气都喘不过的样子.

我们毕竟恩爱七年零俩个月十三天,再怎么对他心灰意冷,看见他马上要断气的样子我总要过去帮忙顺顺的,谁知他就抓住我的手不放了.

接下来的事真的好简单,不外乎被扯着听他一大堆感人肺腑的碎碎念,什么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又听说我回到她身边而赌气,什么在国外拼死奋斗就为了回来把她打倒把我抢回去,什么他找了我好久却老是被她阻挠,终于让他打听到我经常来这家茶园云云.

我已经五十二了,不是二十二更不是十二.早在十年前我的心就已经老了,它累了再也无法为谁而激动.这么一想想居然十年过去了,我跟他之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年,我连他的样子都已经忘记,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幸福的痛苦的回忆.

回忆是用来回忆的,不是用来变回成现实的.

我婉言拒绝了他.继续喝我的夏日老人茶.谁知他日日骚扰茶园,换个地方吧,总能在三四天以后查到并且坚持不懈地跟进.如此三个多月.我惊讶于他的坚持,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真的和十七年前没有什么俩样.他体贴入微温柔细致,再加上死缠烂打,当年我就是这样陷进去爬都爬不出来.当然,后来我被他踢出来了.

现如今我一把老骨头,哪天被他狠踢屁股都爬不动,才真叫一个惨烈.

我被逼无奈,弃茶不喝.正巧俩个儿子放假,酒吧是没力气去了,就算带上化妆舞会面具我也没力气扭出青春活力来,为了活得久点,酒也是多年不碰,于是跟他们去咖啡厅.父子三人交心,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喝完咖啡去KTV,吼一把老歌,暗自感叹自己居然还能维持如此年轻的心态.干嚎了大半夜,跟他们回家.

我平时都保持十点上床六点起床的健康作息,许久不曾像今天这样浪迹至半夜俩三点,走到家门口已经昏昏沉沉,大儿子要来扶我,被我瞪回去.就这样就不行了,我这老脸要还不要?

二儿子笑着把他拉住,却突然死盯着别墅的二楼窗口,神情紧张.

那是她的书房,此时灯光明亮,明显可以看见她的影子,还有一个男人.俩人似乎在争论什么,都十分激动的样子,身形晃个不停.

我急忙冲上二楼.

够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十年过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十年前你在哪里?!你不就想要利用他从我这里拿情报吗?!还是虚荣心作祟想把他抢回去?!我听见她嘶哑着嗓子喊.我从未听过她如此失控的声音,她一向将一切玩弄于手心,说话总带着满溢的自傲,仿佛她是执掌一切的天神,俯瞰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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