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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29)+番外

他坐在沙发上,我站在他的面前,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一个看似很近却不易逾越的障碍。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脸埋在我的掌心,声音自我的掌缝间传出,模糊不清。

我挣扎着想抽出我的手,叼着烟的嘴含混地低吼着:“放开,你放开!”我伸出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他吃痛地抬起头看我。

他眼中的血丝,下颌的胡渣,还有眼角闪亮的液体,令我心中一窒。我僵立着不再动作,半支烟从唇间掉落,在地上弹跳几下,滚进茶几下面不见了。

他双手擎着我的左手,垂下头痴痴凝望着那道疤痕。是因为左手连着心脏吧?我觉得心脏仿佛扭住了,胸口又开始那种快要爆裂般的疼痛。

我奋力抽出手,尽量平静地说:“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他靠在了沙发背上,抬手抹了一把脸,喉咙沙哑地说:“谈什么?”

我坐在他旁边那张转角违规上,心里怦怦直跳,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伸手在茶几下摸索,自言自语地低声咕哝:“我的,烟呢?”

他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摸出一盒绿沙龙,点燃一支塞进我的嘴里:“你想说什么?”

我喷出一口烟雾,迎着他的目光说:“你不用向我道歉,也不用感到内疚,”我抬起左手,疤痕向外冲他挥了挥,“这个,只是为了还你为我流的血,为了和你真正的两清。”

“你休想!”他还是这三个字。

我笑着摇头:“事实如此,我们已经互不亏欠。现在,我对翻旧帐或是结新帐都不感兴趣。”

“你现在还确定你喜欢男人吗?”他跑题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也说过,我们应该拥有一份正大光明的爱情。”我尽量说得平静,不激怒他。

“不是!我现在要的是无愧于心。”他有些激动,嘴唇明显地颤抖起来。他掩饰地从茶几上拿出一支烟叼在唇上,手却抖得怎么也无法点燃。我想帮他,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迟迟不动。

“妈的!”他把打火机凭空一抛,把没点燃的烟放在鼻端嗅了一下,忽然抬头,一脸惊恐地说:“难道,是我错了?”

“不,是错过,我们只是错过了友谊。我们不应该无所控制地任凭友谊变质。”瞬间,我心中涌起无限悲哀,如果我们之间只有友谊……

“等我们发现时,友谊已经变质。到了这种时候,你要我怎么控制?”他眼中似要冒出火来,甩掉香烟,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你告诉我,怎么控制?你教教我,怎么控制?”他的声音哽咽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控制过?”

我艰难地继续向他灌输我的解释:“齐歌,我们当时不能控制感情,是我们不够成熟。现在,我们现在来控制它,纠正它,好不好?”

齐歌慢慢调转视线,怔怔地看着我:“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我点头。

他牵动嘴角,轻笑:“是吗?看来,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再见。”他匆匆起身往门口走。他走得很急,腿在茶几上绊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上。

他猛地拉开门。他太急了,手还在拉门,人就要往外冲,头“咚”得一声撞在门棱上。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被撞的额头,僵立着。不等我冲过去扶住他,他的人就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齐歌,我有半秒钟的迷惑。好象是在拉萨的假日饭店,他睡着了,满脸的鼻血把我吓个半死。

我坐在地上拍他的脸:“醒醒!别睡了!”

他微微睁眼,手从背后揽住我的腰,然后又无力的垂落到地板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回过神来,带着哭腔打了急救电话,又坐回到他身边:“妈的,我看你敢死。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死了也不许你死!”不觉地,把骂巴西龟那套词用在了他身上。

他的额头伤得并不重,仅缝了几针。致使他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多日未进食,缺乏睡眠。他在医院昏睡了两天三夜,我在他身边守了两天三夜。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时不时还烦燥地摇头。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偶而象他咒骂我“怎么不撑死你”那样,低声骂他两句“怎么不饿死你”“怎么没困死你”。

他醒来时,是个阴天的清晨。他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转着眼珠四处乱看。

“现在是两天后的上午。”我平静地说,“你没事了,我走了,你也走吧。再见。”我不敢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我相信他明白那两个“走”的含意。

第二天,他又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口。我把他挡在门外,一手扶着门,一手撑着门框,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他苦笑着表白:“我很快就走,明天的飞机回北京。”

“一路顺风。”我低语。这几天无非又是一个插曲式的短梦。

“走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他的一只手也扶上门框,“还有二十几个小时,现在认输我不甘心。”

“这不是考试。”我摇头,“你要说什么?”

“你明确地告诉我,你现在仍然只喜欢男人吗?我要听实话。”

“是又怎么样?这不关……”

我的话没有说完,他猛然扯下我挡在门上的手臂,把我推进房里。

“我没有来错。”他低喊了一声,靠在门背后把我按在他的胸口,“与其让别人毁了你,不如我亲自动手。”

“为什么?为什么?……”我闷在他的怀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本来已经习惯做一块冰了,你为什么要用温暖的怀抱把我变成水?在我沸腾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开让我冷却?在我努力尝试变回原来的温度时,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你那么敏感,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么热爱小提琴。你应该接受人们的鲜花和掌声,不是谩骂和侮辱……我以为,结束那个梦你就会改变……但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你会那么傻,那么笨……”

“你说过,我们在一起就象牧神午睡时发的一场春梦,对梦认真的人是神经病。”我竭力抵制着心中那一处柔软。

“他XX的,你这个混蛋水妖,你的神经病已经传染给我了!”他的吻再次俘获了我。

我无力抗拒他的吻,因为我的大脑一片混沌。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对那个梦认真了?

他放开我的唇,目光迷离地看着我:“放开你时,我自信我没有做错,笃定你很快就会从那个梦里清醒。但是,考和声学的那天早上,你,那样的你,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会不会因为怕毁了你,却把你推向毁灭的边缘?”

我恍惚了,他在说什么?难道他和我分手不是为了骆格骆,而是为了我?为了我未来的鲜花和掌声?

他的吻细碎地落在我的眼睫上:“是我把你拖下水的,我以为放手你就会浮上去,没想到你却沉得更深更快。我犹豫了,是让你自生自灭,还是拉着你一起坠落。没想到,你比我更早做出决定,你让我看到一个什么都不要的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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