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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28)+番外

当我的手指描到生卒年之间的小短横时,一个人走近我,蹲在我的身边,伸出手覆盖住我的手背,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共同描画完剩下的四个数字:1918。

这次的梦竟然有种真实的奇异感觉,我无声地轻笑,一动不动的坐着,保持原来的姿式,眼睛盯着虚空的一点,痴迷地闻着那熟悉的薄荷清香,任由我的手被牵引着,贴在他温热的颊上。我惊喜地把眼神聚焦在手上,看到他在阳光下微笑的脸,象光芒笼罩的牧神。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心中暗暗祈祷,让这个梦能再长些。

他拖着我的手臂站起来,拥着我的肩一步步移到雕像背后。我不敢转动眼珠地盯着他的脸,害怕一眨眼,梦就会醒,他又会再次消失。

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睫毛上,有着第一次被他吻时的花露水味道,有着在梦中被他吻去泪水时的热度……

随着这个吻的深入,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背后的花岗石冷硬地提醒着我身在何处。我用力推开他,抚上自己的唇。怎么回事?我摇头,眼前的齐歌牵动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看来,他的出现并不是我的幻觉。

“是你?你来干什么?”压制住情绪波动,我冷冷地发问。

他敛起笑容,表情严肃:“来找我的水精灵。”

“够了!”我猛地推开他转身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他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原位,双手抓着我的肩,把我固定在他的面前无法挪动分毫。

“你玩儿也玩儿够了,还要怎么样?”我怨毒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松开手,低下头喃喃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吗?牧神和水妖玩儿够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不能认真的,你快滚吧!对不对?”我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满脸是泪。

“不是!”他对着我的脸大吼:“午后的牧神,只是暂时的迷惑……”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天上课时,我心神不宁,一整天都鬼鬼祟祟的。

下了课,我拧开公寓的房门,有人紧贴着我的后背,拥着我进了房间。我手中的乐谱散落了一地。

“我们重新开始。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梦。”齐歌抓住我的双肩,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我怕我的心会动摇,我怕我会被他再次迷惑。我真的经不起第二个梦了。

我挣开他的双手,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乐谱。他也蹲下身,单手撑地,轻啄我的脸和唇。曾经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撩拨得我浑身燥热。

我气恼地站起来,把那叠乐谱丢在书桌上。他从背后抱住我,前胸紧贴着我的后背,双臂环扣住我的腰。我的手臂在空中扬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肺叶象是被两只大手钳住了似的,很用力也无法呼吸。

我把手探进书桌的抽屉里摸索着,然后,转过身,面对他,用那把藏刀抵着他的胸口:“滚!”

他望着刀柄上的绿松石,轻轻地笑了,不退反进地靠近刀锋。

我退后两步,把刀架在自己的颈动脉上再次低吼:“滚!”

他身体僵立不动,笑凝固在脸上。

我手上加力,颈部感到冰凉的刺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你再不走,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会失手。”

他嘴唇颤抖着一步步后退,后背撞到门框,然后,转身离去。

我把刀高高举起,一滴暗红的血珠从刀尖缓缓坠落,在阳光中闪耀着红宝石般晶莹璀璨的光……

齐歌不再强行进入我的公寓,也不再靠近我。但他的身影却无处不在,有时在德彪西的雕像前,有时在我租住的公寓旁的路灯下……

我无动于衷地在他的目光中走过,走出很远仍能感到芒刺在背。

我攥着拳对自己说:“别理他,这一招追小女孩都嫌过时,别想蒙我。老子现在已磨练得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意外地,我接到骆格格来自北京的电话。

“我从你母亲哪儿问到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我告诉她,我和一年前那件事有关,想向你解释,打开你的心结。”

高明!我不禁有些佩服她。这个理由确实令我母亲心动。

“你见到他了吧?”她没有说具体的名字,但我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你是说齐歌?见过了。”我刻意用平板的不带一丝情绪的语气回答。

“我们已经结束了。确切地说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但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她在话筒的另一端轻笑。我能听出她笑声中的滞涩。

“你们的事,是他告诉我的。那天,他收到一把寄自本市的琴弓……”

“找我只为告诉我这些?”

“还想告诉你一句话,人生没有过错,只有错过,请珍惜……”

我默默地挂上电话,燃上一支绿沙龙。一年前在复兴医院住院部17号病房2号病床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是我违背约定陷入了白日梦,齐歌追求一份光明正大的爱情是天经地义。我不能拉他上贼船,应该劝他做个安分守己的“渔民”。

牧神的午后 正文 第13章

章节字数:5608 更新时间:07-09-19 09:00

他说:与其让别人毁了你,不如我亲自动手。

我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是鲜花还是毁灭对我根本不重要。就好比吃坏了肚子,有人作陪,即使痛苦也好过寂寞。

我走出公寓,他仍站在路灯旁,低着头,夹一支没点燃的绿沙龙在鼻下嗅着,略长的额发在风中一丝丝飘动,侧面象剪影一般轮廓清晰。

深吸一口气,我一步一步走向他。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我,目光炯炯,似惊喜又似渴望。他站直了身子,迎着我走了两步。我停下来,我们之间是正常的距离,一尺──既不远到生疏,也绝不会近到亲昵。他又向我迈了一步,抬起双臂,似要抱我。我紧退两步,维持原有的距离。他的手臂僵在半空,缓缓放下。他没有逼近我,我冰冷的目光和退后的脚步使他却步。

“我们谈一谈吧!”说完这句话,我径自转身往公寓走。他无声地跟随在我的身后。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两个黑影的腿和头重叠,象连体的怪物。

我推开门,翻动着架上的CD,头也不回地说:“随便坐吧!”

我借着挑CD稳定着情绪,根本不知道手里翻动的是什么。胡乱放了一张曲子,我叼起一支烟,刚要点燃,又想起什么,抬头问他:“抽吗?”

他坐在沙发上,紧盯我手中的烟盒不语。那是一包绿沙龙,他喜欢的牌子,我从一家日本杂货店买到的。

我讪讪地把那包绿沙龙放在茶几上,在薄荷味的烟雾中说:“那,我给你倒杯茶吧!”

我略俯身,把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不等我站直身体,他捉住我尚未离开茶碟的左手,炽热的唇在瞬间便熨上我腕上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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