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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欧切斯的玫瑰园(12)

但等我回去才知道自己过于乐观了。

因为当我走进餐厅的时候,发现餐桌旁也仅仅多了公爵一个人而已。

“请坐啊,让。”他倒若无其事地招呼我,看上去和我初见他时没什么两样。

“您气色真好。”我还是在他左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们胃口不好,所以我们应该为自己健康的身体干一杯。”

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好,我这次有一顿相对愉快的晚餐。然后我们避重就轻地聊了一会儿,各自回房间。我不知道公爵是不是有意淡化了我的不安情绪,但当我结束这平平安安的一天爬上床之后,突然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一天什么事也没有。沃伦先生和伯恩斯坦小姐的争吵没让我太担心,希埃娜男爵夫人也安静地待在自己房间里,等公爵解决了那件伤脑筋的事,我就可以顺利地离开这里。

但几个小时后我知道自己错了。

凌晨时分,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拧亮煤气灯,发现座钟的时针还指着“6”的位置。我打开门就看见哈丁太太惊惶失措的样子,她胖胖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汗珠,双手按着前胸直喘气:“蓬……蓬洛纳先生,大人要您去……花园西侧!太可怕了……希埃娜男爵夫人……死了!”

[四、渐变]

是谁告诉我,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是最平静的:

哈丁太太带来的消息彻底颠覆了我苟且偷安的幻想。我呆若木鸡地愣在门口,一时竟没做出反应,直到她再次催促我,才慌乱地换上衬衫和长裤,跟着她出了门。

我们从主楼的后面下去,沿着碎石小路走进花园。

暗红的曙光出现在东方的天际,在还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我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簇拥在西侧的那块空地上。

“大人,大人,蓬洛纳先生来了。”

哈丁太太把我领过去,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空地中央,横躺着希埃娜男爵夫人的尸体。她漂亮的头颅血肉模糊,黑色的长发散在污血中,红色的塔夫绸长裙像可怕的罂粟,盛开在青白色的肢体上,整个身子因为骨折的关系,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我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浓重的血腥味儿一阵阵扑鼻而来,难受极了。

公爵就站在我身旁,也是草草地穿着衬衫和长裤,金发很凌乱,他脸上的表情倒恐怖得像杀了一个人似的;而沃伦先生裹着睡衣,躲得远远的,捂着嘴,一副又惊又怕的样子;然后就是麦克韦伯管家和两个男仆,他们提着马灯站在尸体旁边。

“让,很抱歉打搅你的美梦。”公爵冲我点头致意,“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太可怕了!”我盯着眼前的惨状,“怎么会这样?”

“是今天早上打扫花园的人发现的。”公爵指了指最左边的那个年轻男仆,“让他告诉你情况吧。”

“是我,老爷。”他走出来向我鞠了个躬,“今天一早——大约是快到六点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来干活儿,刚走进花园就觉得不对劲儿,因为晨风里夹着一股血腥味儿。我朝这边走过来,发现地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再仔细一看,上帝啊,我吓得哇哇大叫,赶紧去找麦克韦伯先生……”

“然后我报告了公爵大人。”管家补充了一句。

我在尸体旁边蹲下来,伸手按按她脖子和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可能死了4、5个小时。”

“那就是说是在凌晨1、2点钟的时候发生的。”公爵看着我的举动,突然问到,“她是摔死的,对吗?”

“看上去是这样。”

“但是——”他抬头向上望去,“这怎么可能?”

我顺着他的视线打量着空地上方足有九十多英尺高的塔楼,明白了他的意思:男爵夫人这么晚跑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我仔细端详着尸体那奇怪的姿势:她是背部着地,后脑头骨陷了一个大洞,脑袋歪向旁边,颈椎骨也折断了,一些头发蒙在脸上,只露出那双惊恐的,暴出来的双眼,纤细的双手摊在身体两旁,左手僵直,右手却紧握成拳头。

我心中一动,用力扳开她的右手,指骨发出喀嚓的一声轻响。

冰凉的,青白色的手心里是一条显眼的流苏,颜色碧绿,漂亮又可爱,银色的小金属扣上方,有一截断了的钩子。

“大人,”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您最好过来一下。”

公爵露出怪异的表情,走到我身边。我拿起那条流苏递给他:“希埃娜男爵夫人……可能是被人推下来的。”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接着陷入一片死寂。

公爵恶狠狠地盯着我,几乎是从牙缝里问出了一个“为什么”。

“因为她的姿势表明她绝对不是自己跳的。”我尽量忽略他的表情,“而且……”

“说呀!”

“而且……她手上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拽下来的!”

“别开玩笑了!”沃伦先生突然叫起来,“你胡说什么?难道你想告诉我们她也是被谋杀的?你又怎么知道她是被推下来的,那该死的流苏能说明什么?”

“如果男爵夫人是自己跳楼的,应该脸朝下;看得出这流苏的钩子也是被扯断的,而且她手上的东西我见过!”

沃伦先生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他没再开口,只是捏紧了拳头。

“够了,让,别再说了!”公爵出来打圆场,吩咐哈丁太太送沃伦先生回房间去,“您的神色让我担心。”他对他说,“也许您该喝点威士忌。”

沃伦先生接受了公爵的好意,临走前却阴沉地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转过头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让我身上发冷。

公爵打发一个男仆去通知神甫,随后从麦克韦伯先生手里接过马灯,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流苏。

我看着他脸上轮廓的阴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开始为自己刚才那番卤莽的话后悔:我真不该脱口而出,也许我毛毛躁躁的“推论”已经激怒了沃伦先生,他很不喜欢我;那么公爵是否相信呢?可我知道自己没错,男爵夫人的死一定不简单!

公爵从流苏上移开视线,把马灯举得更高。他打量着自己情人的尸体,像在看一副不怎么满意的油画,没有悲伤,没有惋惜,甚至连目光的闪烁都没有。

“冷血动物”。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沃伦先生的评价,或许他说的倒是实话;正像这座城堡一样,它主人的心也是花岗岩做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公爵却举着马灯走到离尸体不远的一丛花木旁边,弯腰拾起了什么。我连忙跟过去,诧异地叫到:“玫瑰花瓣儿!“

真的是玫瑰花瓣儿,鲜血一般红艳,润润的,还没有一点儿枯萎的痕迹。

“但这里好象没有玫瑰花呀!”我看看四周,只发现一些无花植物和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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