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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俄尼索斯之祭(6)

“其实您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哦,这没关系。我每天上午都会出来走走,逛逛街或者拜访朋友,顺便也就过来了,而且——”她突然调皮地耸耸肩,“——每到社交季节,贝兰斯利就不会在家里办公,直接去事务所里找他还要方便一些。”

她的神情是那么愉快,看起来她很爱她的丈夫。这让我无端地感到一阵失落。

“看来你们聊得很投机啊,两位。”神甫的声音及时地把我的情绪调整过来,他换上了外套站在门边冲我们偏偏头,“来吧,可以出发了。”

我的导师带我搭乘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的马车向查林十字街缓缓驶去。

从这两个人无意识的交谈中我渐渐得知,温德米尔侯爵可是在伦敦,不,是在整个英国都算有影响的人物;从摄政王时期开始到现在,他们那个家族一直都是古老和高贵的象征,而现任的侯爵年仅三十七岁,已经是上议院有名的演说家,公认的“明日之星”,甚至有人预言他在四十二岁前就能成为内阁大臣。不光如此,他精明的商业头脑更是在交易所里让人又恨又怕;近几年中他飞快地增加着原本就数目庞大的资产,现在伦敦的市民们都还记得五年前他那场极尽奢华的婚礼。

这一切让我的心底愈加烦躁,我看着对面那位夫人,她的笑声让我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马车在一幢两层的新楼门前停下来,一个矮个子的看门人向侯爵夫人行了个礼,把我们带进了一楼的大会客室。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爽朗地大笑着走进来:“哦,亲爱的,真高兴见到你。”他径直向侯爵夫人张开双臂,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又转身问候到,“还有您,神甫,您最近好吗?”

男主人是一位出色的美男子,长着浓密的浅褐色头发和大而有神的银灰色眼睛,脸部轮廓显得坚毅而富有决断力;唯一的不足就在于他的胡子,那两撇留在上唇的略向上敲的胡子很容易让人错以为他在讥讽地微笑,这给他增添了不少刻薄的感觉。

不过实际上他是热情而慷慨的,当神甫把我介绍给他时,这位侯爵没有丝毫骄矜地对我表示了欢迎。

寒暄之后我的导师很快谈到了正题:“阁下,我必须向您表示感谢。我记得这已经是您第三次位儿童慈善会捐款了,这对那些孩子来说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您总是这么客气,神甫。我不是跟您说过吗,这是我的荣幸。”侯爵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转过头注视着身旁的妻子,“况且芙罗娜也为此费了不少心,我愿意让她省些力气,更开心点儿。”

侯爵夫人露出小女孩儿般甜蜜的微笑。

这时一个中等个子的黑发年轻人为我们端来了咖啡,他的容貌很清秀,但长长的刘海挡住了额头,一举一动也十分恭谨。

“哦,对了,亲爱的。”侯爵突然想起来似的,“你见过埃里克·格林先生吗?他一个星期前刚刚成为我的秘书。”

“您好,夫人。”这个年轻人彬彬有礼地向女主人问候,略带了一点儿苏格兰口音。

“您好,格林先生。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助手。”

“哦,当然了。”侯爵显然对他很满意,“他的效率比以前两个慢吞吞的家伙快了一倍呢!卡思伯顿先生您知道吗,埃里克也曾在牛津大学就读呢!”

“是吗?”我有点意外,“那么我们是校友捋?”

“我在那里学过经济和统计学,今年毕业。”

“那么您也是最近才到伦敦的吧?”神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听您的口音像是爱丁堡人。”

“不,先生。”他冷淡地回答,“我是霍克依人。”

“好了,埃里克。”侯爵吩咐到,“请把支票簿拿来,再把今天与米格诺先生的会面改到明天上午。“

年轻的秘书点点头走了出去。侯爵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妻子身上,殷勤地为她的咖啡加了三块儿方糖。

他这种自然的亲呢动作在我眼里变得那么不舒服;我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贝兰斯利?”侯爵夫人把手放在她丈夫的膝盖上,“我希望你能回去吃午饭。”

“恐怕不行,亲爱的。中午柯林子爵会来和我谈点儿事,你知道,他就喜欢在俱乐部玩惠斯特牌,用过午餐再开始做正事。”

“他还是为了法案的事儿来的吧?”

“我想是的,现在许多人都把眼睛放在这上面。您也听说了,对吧,神甫?”

我的导师微笑着端起咖啡,点点头:“虽然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我猜想应该是关于《阿根廷运河法案》的纠纷吧?”

“完全正确,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侯爵的口气带了些钦佩,“那个什么运河根本就是场骗局,但是我们的子爵先生竟信以为真,买下了大笔股份。现在议会对这份《法案》是否通过展开了讨论,弄得他有点神经质了。”

“我猜柯林子爵是希望您在上议院发表一个支持法案通过的演讲,对吗?”

“是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

“您是一个正直的人!”神甫支持他的决定。

可侯爵夫人对此倒有些担心:“不过,贝兰斯利,柯林子爵毕竟是我们的好朋友……”

“别担心,亲爱的。我会帮他,但不是用这种方法。”

我想从某些方面来说,侯爵大人确实是一个能令女人感到骄傲的丈夫。

这时格林先生拿着支票簿和笔走进来。温德米尔侯爵飞快地填好那一串大面额的数字,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神甫。

“我应该代表孩子们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神甫站起来接过支票,微微向男女主人欠了欠身,“儿童慈善会每年都接到两位的大量捐款,这是一个完全不盈利的机构能存在下去的关键原因,上帝会保佑你们的。如果作为一个神职人员能做点儿什么当作回报,我将非常乐意。”

“啊,您太客气了,神甫。”温德米尔侯爵夫人优雅地站起来,“您不是也为孩子们到处忙碌吗?别把这点小事说得那么严重,我和贝兰斯利会很不安的。对不对,亲爱的?”

“是的,芙罗娜。”这时她的丈夫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不过说的回报,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贝兰斯利!”

“请吩咐吧,阁下。”神甫从容地看着男主人。

“是这样,五天后——也就是下个星期一,是我三十八岁的生日,如果您能赏脸来参加晚上的舞会,那将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连我也在这一刻对侯爵大人耍的小手段感到钦佩;他是一个多么迷人的男人啊!

“我一定会去的,阁下。感谢您的盛情邀请。”神甫回答得很爽快。

“卡思伯顿先生,如果有空的话,请您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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