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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俄尼索斯之祭(4)

“你知道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时做得最好事是什么吗,内维尔?”当我们拿着这三本书走向出借登记处的时候,神甫回头问我。

“呃……”我一愣,“是……是大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吧?”

“不,是帮助教士们废除独身制。”他的脸上终于稍稍有了一点缓和的微笑。

这个图书馆规模虽然不大,但来借书的人还不少,两位严肃的老人在木桌上忙碌地工作着,我们前面那位夫人选了一本《琴·安·史丹普书信集》,躬下身在登记簿上签名。我偷偷注视着她的侧影,发现她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一位女士:

她的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盘在头上,皮肤像牛奶一样雪白,当她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儿,还有一对琥珀般的眼睛;我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神甫突然叫到,“哦,真高兴在这里遇到您。”

那位美人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立刻浮现出一脸惊喜:“啊,是您,神甫。好久不见了!”——她的声音略显低沉,却温婉动听。

“我最近在古德威克,您不知道吗?”神甫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卡思伯顿先生,牛津大学的高才生;内维尔,这位是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儿童慈善会的赞助人之一。”

“很高兴认识您。”她优雅地向我伸出手。

“我……我很荣幸,夫人。”我的脸颊微微发红,碰了碰那只柔软的小手。

“对了,我亲爱的神甫,”她并没有过多地注意我,“您什么时候回到伦敦的,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几天前刚到。昨天匆匆去了一趟埃克塞特会堂(注^^:坐落于伦敦史特兰德街,是通常作宗教、慈善事业集会的会所),拜访了几位慈善会的理事,正打算哪天去问候您呢。”

“塞南多公爵大人好吗?您在古德威克一定见过他吧?听说那里出了一点儿事,他今年夏天一直都会待在阿尔梅特城堡。没有他的伦敦社交季可真是平淡啊!”

“平淡?不会吧,夫人。我发现大家都很忙呢!而且可怕的事也不少,我这两天就碰到两次死亡!对不对,内维尔?”

“哦,上帝!”侯爵夫人连忙划了个十字,“卡思伯顿先生,请您告诉我神甫在开玩笑。”

“是真的,夫人,很遗憾。”我谨慎地说,“如果您看了今天的《泰晤士报》就会知道昨天在宽河街码头的河岸上发现了一具少年的尸体,神甫就在现场,我当时刚好路过;而半个小时前,神甫又接受了一位患肺病的彼得森先生的临终忏悔。”

“请等一等。”侯爵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睁大了她美丽的眼睛:“您说的那位不幸的先生姓彼得森?”

“罗伊·彼得森。”神甫接上我的话茬,“怎么,夫人,您认识他?”

“当然,他是我丈夫的秘书——哦,不,曾经是,一年前他辞职了。”侯爵夫人犹豫了片刻,“我想我还是应该去看看,您肯定他是住在这附近吗?”

“就在对面公寓二楼,他的妻子伤心极了。”

“好吧,我真该去一趟。”她捏紧了手里的书向我们告别,“很高兴见到您,神甫;还有您,卡思伯顿先生。如果有空,欢迎你们到我家里去做客。贝兰斯利最近不停地举办舞会,很热闹。”

我看着她婀娜的背影走出大门,觉得自己真是目光短浅,从前老认为脸上还看得见雀斑的玛莎·欧辛就挺漂亮,现在才知道与侯爵夫人相比简直是乌鸦与孔雀的差别。

神甫招呼我把书递给登记员,嘲笑我傻乎乎的样子:“怎么,魂不守舍了?”

“不,我、我只是……只是在想……”

“想什么?”他紧追不舍,似乎有意捉弄我。

“我是在想这件事真巧,彼得森先生竟然和侯爵夫人认识……还有这两天来意外的不幸,偏偏同时让我们碰上了。”

“是在想这个吗……”他的笑容真是“别有深意”——看不出那么稳重的他也偶尔会有恶作剧的嗜好。我红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伦敦太小了,内维尔。”神甫从登记员手里接过书,漫不经心地放过了我,“说不定我们还会碰上什么事儿呢。这个季节,死神是不会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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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俄尼索斯之祭(二 关于侯爵那支美丽的白玫瑰)

我们回去的时候神甫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免除了我双腿的劳苦。我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阅读这三本书,总算整理出论文的大概范围:也就是从1533年亨利八世与罗马教廷决裂,到1640年清教徒成为国会代表多数这一段时期的情况。当然资料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告诉神甫也许我得再去借点书回来。

“当然可以。”他爽快地答应了,“我们晚饭后再来具体商量,好吗?”

“对不起,神甫。”我很抱歉地告诉他,“我和查尔斯约好了共进晚餐,也许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内维尔。”他宽容地一笑,“你应该去见见哥哥。”

他送我出门,为我叫了马车,还细心地叮嘱我该怎么走;我再一次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好心的人。

马车轱辘辘地轧过石头路,大约半小时后我来到了爱德华王街19号,这是一幢半新的砖红色房子。我推门进去,在邮件箱上找到了查尔斯·卡思伯顿的名字,然后敲开了二楼房间的门。

“内维尔!”我的哥哥惊喜地打开门,“我正准备换衣服,还在猜想你是不是该来了!”

“我很准时吧?”

“当然,快进来。”

他对我今天的打扮满意极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真不错,内维尔,你比以前长高了,也没那么瘦了。如果我把你介绍给年轻小姐们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怎么了,查尔斯?你也想催着我结婚吗?”这是我每次回希罗普郡父母必给我上的一课,我不希望到了伦敦也躲不过——但这时候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婀娜高挑的身影。

查尔斯笑着摇摇头,示意我先等他去换衣服。

“你想吃法国菜吗,内维尔?”他在卧室里冲我叫到。

“嗯……随便。”我开始打量着他的房子。这里有两间卧室、一间起居室和一间书房,设计很不错,但我觉得它现在更像一个生活杂物陈列处:过期的报纸散乱地摆在茶几上,鼻烟壶、威士忌、手枪、放大镜,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统统堆在壁炉那里;穿过的外套除了有一件挂在衣架上,其余的全扔在躺椅中;一支怀表悬在大自鸣钟的浮雕上摇摇晃晃的;拆开的信散落了一地,裁纸刀倒在半块儿面包上。

“去凯米·司迪特饭店怎么样?那儿的清炖鹅肝和鱼子酱简直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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