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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俄尼索斯之祭(18)

查尔斯没有说话,却再次露出那种恍惚的神情,当我重复了一遍问题后他甚至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表示不想回答,直到我快要发火了,他的眼睛离才渐渐有了焦距。

“对不起,”他的脸色总算正常了一些,并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礼,“我可能想得太出神了。”

我忍着没有发作,却十分不悦:约我来的人是他,开始迟到就让我等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居然还是这种态度……

查尔斯很快从我的脸上觉察到自己犯了错,连忙向我道歉,并且说他是被一些麻烦的问题给缠住了:“这一切在我脑子里乱成一团了!”他苦恼地按住额头,“到现在为止我已经陷在这个案子里了,就像进了米诺斯迷宫,如果不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些有用的提示,我可能什么也没进展也没有。所以,内维尔,我非常感谢你,你把所有知道的告诉了我,这真的太有帮助了。”

一种心虚的感觉突然抵消了我的怒气:“没什么,当然了,这没什么……”我支吾着,低下了头。

查尔斯拍拍身边的那个黄色牛皮纸口袋,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我和几天还得到了不少新的线索,相信很快就能弄清楚这件事了。”

我忽然感到一丝不安,说不清到底是为谁,一时间竟然没有回应他。

“怎么,还在生气吗?”查尔斯小心地望着我。

我连忙摇摇头,说自己一点儿也不介意,同时想办法岔开话题。

“这么说你很快就要参加侦查庭了吧?”我问他,“需要我出庭吗?”

“恐怕是的,你是重要的证人。”

“把你对我说的再说一遍就行了。”

“是不是侦查庭庭审过后就结案了?”

“程序是的。”查尔斯点点头;“除非又有新的线索。”

“那么侯爵的死还是裁定成自杀吗?哦……还有倒霉的柯林子爵,被他打破了头。”

“恩,可能吧。”他含含糊糊地扭过头,“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的回答并没有使我满意,我看得出他的回避。真是奇怪,我突然感觉他和我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隔膜,有些东西埋在我们各自心底,没人愿意主动说出来;是因为我隐瞒了一些事情的缘故吗?

这种想法顿时让我难受起来。

在第二天早上匆匆回到神甫的住处。

查尔斯不冷不热地和我告别,在那场对话之后我们几乎没再说过话,至于原因大家心照不宣。我那种袒护侯爵夫人的急切心情表露得很清楚,查尔斯早就看出了端倪,理所当然地向我隐瞒了他进一步的发现。

我从未想到过我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天。

马车外是伦敦繁忙的清晨,我心烦意乱地注视着各色行人,讨厌他们粗鲁的声音肆无忌惮地灌进我的耳朵。

好在格罗斯维诺广场31号朴素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我眼前,我敲了敲后窗,示意马夫停下来。

神甫或许已经起床了,正在精神饱满地坐在窗边阅读报纸呢!

我把帽子扶正,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沮丧。

就在我准备拉响门铃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却在这前一刻先走了出来。

“格林先生!”我诧异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哦,”他似乎没料到会碰见我,把帽檐微微压低了些,“早上好,卡斯伯顿先生。”

“欢迎回来,内维尔。”神甫笑嘻嘻地从他身后和我打招呼,“格林先生太好了,特地来邀请我参加今天下午的募捐茶会。”

“茶会?”

“对、对。”这位年轻的秘书点点头,“是按侯爵生前的安排准备的,为儿童慈善会筹款一次活动,夫人……呃,夫人让我来邀请神甫,还有您。”

“是吗?”我相信最后一个词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当然了。”他匆匆走下台阶,“抱歉,卡斯伯顿先生,我得先走了,事务所里还有很多工作,您明白,通常这种时刻都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态度是在回避什么,而且当他擦过我身边时,我发现他沉静的棕色眼睛红红的,就像刚刚哭过。

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你吃过早餐了吗,我的朋友?”神甫让我进去,转身关上了门,“史丹莉太太做了一点儿黄油馅饼,味道棒极了,或许你愿意尝尝。”

“不,谢谢,我已经吃过了。”我在客厅里把外套和帽子挂好,坐下来看了一眼座钟,“格林先生来得可真早,他最近一定忙得很。”

“当然了,他的眼睛都熬红了,像兔子一样。”神甫打趣到,收起了茶几上的两个咖啡杯。

“这是什么?”我发现一个杯子旁边有张陌生的卡片,斜斜地放在边沿。

这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片儿,什么也没写,只画这一个穿这华丽兽皮、捧着陶罐狂舞的古希腊少年,但是这卡片儿的一角有焦些黑,好像被火烧过。

神甫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微微一笑:“纪念卡,关于重新排演《俄狄甫斯王》的纪念。”

“您看过这出戏?”

“对,一年前在巴黎看的,波罗内·热亚的表演简直无懈可击!”

我翻看着这张毫无特色的卡片:“怎么掉在这儿了?您可得收好。“

“我一直把它当书签用。”他从橱柜上拿起一本《旧约》,接过我手里的卡片放了进去。

其实我对格林先生的来访意图更加关心一些,他的解释让我半信半疑,但我还是由衷地希望他没撒谎。

“您会去吗,神甫?”我谨慎地问到。

“什么?”他放好书,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格林先生说的茶会,或许你愿意参加。”

“当然了,我得去,你也要去;侯爵夫人邀请了你的。”

不可否认他的话让我很开心,我立刻表示夫人在遭受这样的不幸时还如此仁慈是值得钦佩的,我非常愿意去看看她。

神甫对此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或许是纷繁复杂的琐事分散了注意力,让她没有太专注于自己的悲伤,所以当我再次见到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的时候,她的气色又好了很多,脸颊上有了原先的红润,眉头略略舒展,连美丽的眼睛中也少了很多雾气。

她殷勤地在花园里招待我们,并告诉我葬礼安排在两天后。

“还是圣玛利亚大教堂,由加达神甫主持。”她把双手紧握在胸前,“多亏了他的努力,劳沃德神甫最后还是决定信任他。”

“这太好了!”我看着我那位在不远处跟别人聊着的导师,言不由衷地说。

不过女主人并没有注意这个,很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午后三点的光线有点强烈,但没有一个小时前那么灼热,倒有些让人昏昏欲睡,而事实上我看到在阳台的躺椅上真的有位老先生那么做了。茶点放在白色的桌子上随意取用,其中葡萄蛋塔特别美味,英式红茶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气氛显得异常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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