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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俄尼索斯之祭(16)

我心底的想法从查尔斯嘴里说出来也不会感到怪异,我知道这种情况是“最好”的,但他的口气为什么有点气急败坏?

“那你还需要调查什么呢,查尔斯,还缺少什么证据吗?”

“一样也不缺!”他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细致的瓷杯,“从证磁到证物非常完备,我只要再写份报告就能结案了!”

“可是我听说你还要询问仆人啊!”

他精明的黑眼睛里有一丝狡黠:“对,我是准备这样做,我……我想抓住一点儿线头。”

“线头儿?”

“是的,不过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他冲我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内维尔,你也希望这个案子快点结束吗?”

“当、当然了!”我克制住内心焦躁的感觉,“谁不是这样想呢?”

查尔斯点点头:“是啊,如果可以的话,”他又想了想,“内维尔,你今晚……有空吗?”

“呃?有什么事吗?”

“对,我想跟你谈谈,去我家怎么样?”

“好啊,没问题!”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侯爵夫人饱含歉意地快步走下来,一个劲儿地向她的客人道歉。

“上帝啊,探长先生,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她把手伸过来,“我必须和神甫商量一些事情,是关于那部分遗留的捐款,您知道,这是贝兰斯利的心愿。”

“这没什么关系。”我的兄长大度地摊开双手,“您不用介意,我只是来作点儿调查,马上就可以结束。”

侯爵夫人点点头,坐下来。神甫和格林先生则客客气气地和他打了招呼,坐到我旁边。

“很抱歉又必须和您提起那件不幸的事,但是,夫人,您还能回忆起那天晚上大厅里的布置吗?”

“布置?”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不解的神情,“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啊,”查尔斯努力找到一个比较恰当的表达方式,“我想详细了解一下案发当天大厅里的情况,比如客人们都集中在哪儿,长餐桌是怎么摆放的——它们都放在什么地方?”

“这样啊——”女主人恍然大悟,“我得想一想……”

“那天准备舞会的是您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帮我画一张平面图。”

这种要求实在是有点无聊。查尔斯了解这些到底想干什么呢?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意图。

我习惯——这真的成了我的习惯——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导师,他还是保持着那种一贯的微笑,然后略微偏了偏头。

难道他知道查尔斯的目的吗?他确实没有我这么容易糊涂。我勉强回应他,又把目光移向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后者美丽高贵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这种神情仅仅维持了一秒钟,立刻变得若无其事。

“好啊。”她优雅地抬了抬手,“没问题,我今天就可以给您。”

“真是太感谢了,那么——”查尔斯紧紧盯着这个美丽的贵夫人,连我都觉得他的目光过于无礼,“可以再请您允许我传唤一些当晚在场的仆人吗?我还有几个问题——呃,小问题。”

侯爵夫人拿起铜铃摇了三下,衣着笔挺的管家从侧门进来,略微鞠了个躬。

“布鲁斯,把那天舞会上当值的人列一张名单拿过来,”她吩咐到,“如果卡斯伯顿探长需要传唤谁,必须把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

“是,夫人。”

查尔斯对她这种合作的态度简直赞不绝口。我心头却有些纳闷,这未免太莫名其妙了,我一点儿也没想通他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接下来他却没有提什么古怪的要求,只是说下午再来取那张图,然后礼貌地起身告别。临走前还握住我的手叮嘱我晚上七点左右准时过去,我向他保证决不迟到。

“如果今天还有事的话,内维尔,你等会儿不用等我,先回去吧。”当我们回到客厅的时候,神甫和蔼地对我说,“我马上要去一趟圣玛利亚大教堂询问葬礼的事,可能会耽误一段时间呢。”

他怎么开始都没告诉我——我立刻想到这或许是在书房里和主人商量的结果。

“是的。我也得和劳沃德神甫谈谈具体问题。”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向我解释到,“您知道,其实我希望由加达神甫来主持葬礼,毕竟您这位导师和我丈夫曾经是朋友。不过这不合体制,而且劳沃德神甫是个固执的人。”

“是吗……”虽然有这样的解释,但我的心底隐约还是有点儿不痛快;为什么他们出去却要抛下我?

或许是我脸上的有些许的不满,侯爵夫人连忙向我伸出手:“我很感谢您的热心,卡斯伯顿先生,您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不能再麻烦您了。我听神甫说您还有自己的工作……”

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懂得适可而止,我努力克制自己回应了她:“谢谢您替我着想,夫人。我……我确实还在为论文发愁……那么,我先告辞了。”

“我叫埃里克送您回去。”

“不、不用了,我一个人没问题。”

……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我觉得心里闷得慌,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或许是白玫瑰的阴影已经动摇了我的很多想法——总之,我不知道。

而神甫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我闷闷不乐地吃过午饭,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还觉得烦躁。史丹莉太太说我脸色不好,我告诉她我身体不舒服,所以当我说晚上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她还关心地问我是不是要去看医生。

“不,我要到查尔斯那里去,请您转告神甫,可能我……今晚不回来了。”

“哦,上帝。”她抱怨到,“你们都在干什么呀,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

我苦笑着没有回答,戴上帽子就匆匆地出了门。

到爱德华王街17号的时候才6点45分,我猜查尔斯或许已经在等我了,但当我去敲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想错了,屋里好像没人——这让我感到有点儿奇怪,因为我的哥哥从来都是个守约的人。

我耐心地在楼下的休息室里等待,这间屋子里陈设非常简单,只有几张朴素的沙发、茶几,还有一个高大的自鸣钟,我在架子旁边翻看着那些住户们的邮件,不过倒没发现查尔斯的。原本以为只要消磨这十几分钟就够了,谁知道当自鸣钟打了八下的时候竟然还没看见他的身影。

今天晚上有点凉,在这幢公寓空旷的休息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地板发呆。上午遇到的不快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再次酝酿得异常苦涩,我心中笼罩着一股酸溜溜的情绪,我克制不了自己去想象神甫和侯爵夫人在做什么。我曾相信虔诚温和的神甫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当窗外漆黑的夜幕降临时,我的心也焦躁起来,并且开始怀疑一切!

很快又到了八点半,那个不守时的家伙居然还不出现。我异常不耐烦地戴好帽子,准备结束这场枯燥的等待,这时大门口却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查尔斯像风似的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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