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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岭荒城(16)

他伸手去确认,自己的上半身果然不著寸缕。再转头,身边另一半床上赫然躺著个同样赤裸了上半身的男人。

金褐色的头发,优美如男模一般的身材,虽然男人是背对著自己,但陶如旧依然能够十分确定,那是凌厉。

可是凌厉又怎麽会在这张床上?

昨天後来发生了什麽事?陶如旧抓乱了头发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啤酒泼到了自己和凌厉的身上,然後自己就醉了。

看起来凌厉是与自己同睡了一夜,这倒没有什麽大不了,反正都是男人,不过堂堂凌总没有嫌弃这个陋室,并且与自己讨厌的人同床共眠,却不得不让人惊讶。

小心地坐起身,陶如旧习惯性地从枕头下面摸出眼镜戴上,突然联想起来一个问题。

凌厉不至於在睡觉时还带著墨镜吧?那麽没带墨镜的凌厉,又究竟是什麽样子的呢?

好奇心驱使他慢慢俯身过去,双手支著身子架在凌厉身上低头去看。

凌厉似乎还在熟睡。

那是一张与身材相称,非常英俊的脸。五官深邃而立体,剑眉下双眼紧阖,笔直的鼻梁及刚性的唇线勾勒出男人特有的性感。陶如旧屏息凝视,甚至产生了隐约的自卑──这才是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吧。

说起来惭愧,曾几何时青年也希望拥有这样的魅力。然而不幸的是,邻家小弟的外表却永远只能被人摸脸摸头发,甚至於强行穿上女装,在社团招新的时候充当所谓的“看板女郎”。

依旧保持著俯身的姿势,陶如旧轻声叹一口气,并不知道那薄薄的湿热气息落到了凌厉光裸的胸膛上,打搅了男人的睡眠。

同样感觉出清晨所不应该具有的热度,凌厉下意识地伸手要挥开那讨厌的热源。可是右手尚未抬起就撞到了什麽东西,接著胸口突然撞击的重量让他猛地睁开双眼。

他看见了什麽?陶如旧光著上半身,压在自己胸口上。

“干什麽!”

他皱著眉,眯起眼睛问。

“……这是……本来是……”

青年窘迫到极点,皮肤在白中透出隐约的红,漂亮的凤眼不敢直视被自己压住的男人,尴尬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僵硬,甚至忘记了从凌厉身上挪开。反倒是凌厉一把推开了陶如旧,翻身将枕边的墨镜戴上。

然而尽管只对视了不到十秒锺,陶如旧却还是看清楚了凌厉的眸子,不是亚洲人普遍的黑褐,而是海洋般的蓝,冰冷的蓝。

“大清早的就发春?我的陶大记者。”

戴上墨镜之後便好整以暇地靠在床上,凌厉冷笑著寻问被差点被自己推到床下的青年。

“不过我是男人也没有关系麽?”

“谁、谁发春!”

陶如旧心虚地小声辩解了一句,起身捡起昨夜被随便丢弃在地上的衣服。谁知刚提起一只袖子,两三枚塑料钮扣就掉到了地上。再去看前襟,本来缝著钮扣的地方,有好几处都被扯出了窟窿。

“……你帮我‘脱’的?”

对他的衬衫都含有仇恨的人,恐怕只可能是凌厉。

“是啊,不过不是故意的。这件衣服很旧了,一扯就破。”

凌厉同样下到床边捡起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

“说起来我的衣服也脏了,你给我拿一件。”

陶如旧好像听见了天方夜谭一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就带了这麽几件衣服,坏了一件再给你一件,你叫我穿什麽?”

凌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过了烟瘾之後跳下床。没等陶如旧反应过来,他就擅自打开了博古架下面的抽屉。

“啧啧,你怎麽这麽穷?”

抽屉里的情况正如陶如旧所言。除去青年自己需要替换的一件,也就只剩下另一件洗得发灰的黑色T恤。如果说这是一个大学生的抽屉倒还好,但对於一个以与人社交为职业的记者来说,就显得寒酸了。

“做记者不是有很多灰色收入麽?对自己也要这麽小气吗?”

“我是漏财手,拿不到你说的‘灰色收入’。”

陶如旧两三步抢到凌厉面前挡住了抽屉,没好气地回答。

“而且,有灰色收入的人还会赖在这里,光用说的来请求得到一个采访的机会麽?”

“那你以为他们是如何获得采访机会的?贿赂我?用我最不需要的钱,还是…身体?”

凌厉靠在墙上嘲笑著陶如旧的幼稚。

“无论如何,昨天那杯酒是你泼到我身上的,衬衫一千两百元,给钱还是给替换的衣物,你自己选择。”

陶如旧咬牙切齿地回答:

“你这是敲诈。”

“我要是你可不这麽认为。”看著青年的背影,凌厉突然心情大好。“你也可以不理会我,不过後果就连我自己都还没想好,要试试看麽?”

陶如旧沈默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取出略大一些的那件扔了过去。然後抓起自己要替换的衣服与洗漱用具,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屋子里只留下凌厉一个人得意地笑。

等到青年洗漱完毕,走回到天井里的时候,凌厉已经不见了踪影。立刻醒悟到男人根本可以穿著原先的衣物回到别墅去更换,陶如旧很快明白过来,凌厉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在寻他的开心。

那又有什麽办法呢,谁叫对方是这座海岭城的主人,年轻有为的社会菁英。而自己则是有求於人的小记者,小心翼翼地经营著过大的梦想。命运之神究竟垂青於哪方,好像已经是一目了然。

後花园里小李练完了声,笑眯眯地来拉陶如旧去吃早饭。青年於是很快地将刚才发生的破事抛到了脑後。在院子里晾好了衣服,陶如旧便与其他人前前後後地往後门走。

半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他发现鞋带散了,於是低下头去系,正好遇上大阿福从外头溜回来。陶如旧抬头正对上了那只大号的猫脑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就在原地愣了愣。结果还是大阿福抖了抖胡须,主动绕开。

而与此同时,陶如旧似乎是看见了猫嘴张阖,冷冷地冒出了一句人话。

“愚不可及。”

还是一句成语。

那之後的一整天,陶如旧一直被宿醉的头晕与头痛双重折磨著。花开关心地送来了止疼药,陶如旧是吃了午饭之後吞下药片的,他原本只打算小睡片刻,却没料到再睁开眼睛,屋外已经晚霞漫天。

吃了小李带回来的晚餐,精神也觉得好了不少,陶如旧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聚餐时的录音素材还没有整理,正要打开电脑,房门突然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今天早上刚见过面的社会箐英,穿著与身材和身份不相符合的灰黑色老旧T恤,站在门口。

“不记得了麽?说好今天轮到我们去瓜地的。还磨蹭什麽?”

陶如旧下意识地觉得,要倒大霉。

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却又找不出适合的理由更何况自己本来就被安排在这轮的最後一个,若是再要找借口推迟,实在说不过去。这样想著,陶如旧也就只有硬著头皮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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