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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92)

殷释没有耽搁,中断了祭祀,把仪贵妃抱回寝帐内急宣太医,黄鹂儿惊魂未定,抓着殷释的衣角死也不肯松手,无奈之下皇上只好陪坐在仪贵妃的榻边,温言劝慰。随同来夏祭的太医就在皇上的灼灼视线之下为仪贵妃请脉,紧张得一脑门子都是汗。还好仪贵妃没有大的症候,只是惊吓过渡,开了一剂宁神镇惊的汤药,服下之下不多会儿安静地闭起了眼睛。

临睡着之前,黄鹂儿半梦半醒地拉着殷释喃喃自语:“驾鲤湖里……驾鲤湖里……”

殷释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思忖了一阵子走出帐外,吩咐派谴数十名护驾的内廷侍卫下湖勘探。驾鲤湖水不算深,侍卫们列成一排,拖着长长的拖网从岸边下水,缓缓向前移动,走出去足足有一里左右,突然乱了一阵。远远望着的殷释眉头皱起,只见两名水性好的侍卫鱼一样飞快地游回岸边,将手里拿着的东西举在皇上面前。

“皇上,前方水里捞出大量骸骨。”

“大量骸骨?”殷释凝目看向侍卫指的方向,“有多少?”

侍卫脸色青白:“臣潜入水底观看,乌泱泱一片尽是白骨,数……数不清有多少……”

正在此时,从邲州飞来的信鸽也捎回了离宫外的消息,殷释手里拿着刚从鸽腿上解下的短笺,看着上头的字,沙老公的居屋底下,掘出一块雕刻着莲花图案的圆形石板,看那形状,象是个地道的入口。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驾鲤湖畔再起风波,湖中发现的不计其数的骸骨让这个原本是皇家禁地的美丽湖泊变成了人间地狱。

凡是跟碧族沾上边的人或事都那么诡异可怖,这个已经几乎灭绝的种族不是被神明眷顾着的么?可为什么又会和鲜血、死尸、征战、权力、欲望这些冰冷的词汇联结在一起?神明赐碧血神力给世人,难道就是为了在人世间挑起一场难以平息的风波?

一回到钜川,殷释立刻宣召隐居在城郊山庄里的江夏王殷顼。殷顼当然也已经听说了驾鲤湖里发现尸骸的事情,他跟随前来宣皇上口谕的宦官一起赶回京城,踏进了离开很久的皇宫。

殷释在首阳宫里见的殷顼,上一次两人相见,正是殷顼具折辞官后来向皇上辞行的时候。叔侄俩互为对手已经有好些年头,此刻一个端坐在龙椅之上,一个肃立在御座之下,彼此对视着,心潮都很澎湃。殷顼想起落崖惨死的殷律,不由得感叹人生无常。

“皇叔应该知道朕宣你进京的用意吧。”殷释虚抬一抬手,一边有两人搬过一张椅子来,殷顼让了两让后坐下,拱手道:“禀皇上,可是为了驾鲤湖里的事?”

殷释弯弯嘴角:“皇叔足不出户仍能知悉天下事,消息真是灵通。”

殷顼象是没听见这句揶揄,淡定地笑道:“此事已经传遍朝野,皇上宣微臣进京,想来是为了向臣询问那些骸骨的事情。”

“皇叔既然已经知道了,能不能告诉朕,那些骸骨是怎么回事?”

殷顼叹口气:“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哦?”殷释挑挑眉毛,“这么说皇叔知道当中的缘由?”

“当中具体的缘由臣并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先帝在位之时,有一年夏祭臣随行,夜半难眠在湖边散步,恰好在湖边遇见先帝,他当时对臣说了一句很蹊跷的话,先帝说,他为了一已私欲,让子孙后代背负上难以洗清的罪孽,被这面驾鲤湖困缚住,永远也得不到解脱。臣当时不明白先帝的话,欲问,先帝却什么也不再多说了。”

“困缚住?解脱?”殷释皱眉思忖,“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顼摇头:“臣当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现在在湖中发现大量尸骸,臣想着,莫非这些尸骸与碧族有关?想他碧族数千年来一直偏居西南大山腹地之中,数百年前才迁至中原。苌弘圣女神力无边,故老相传,若要驱策这种力量除了十二枚神咒银钉,还需要一种神秘的法术,也许,那些死在驾鲤湖里的人,正是法术中献祭的祭品。”

殷释有些动容:“如果当真如此,此种法术,真是血腥残暴。”

殷顼点头:“圣女神力原本慈悲,用它来杀伐天下,本就违逆了天意,不用如此凶残的法术,又怎么能奏效。一年一度的夏祭,据臣揣测,也许就是要用帝王之血加诸在构象石上,镇伏住湖里那些冤死的亡灵,所以先帝才说被这面驾鲤湖困缚住,无法解脱。只是祭台已倒,构象石已毁,故而湖中怨灵开始蠢动,仪贵妃娘娘身怀碧血,必定是被湖中怨灵所扰,才会昏倒。”

殷释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仪贵妃说,幼年时候曾经听说过两句话,驾鲤湖中何曾有过鲤鱼,栖凤山上又何曾有过凤凰。不知皇叔可曾听说过栖凤山这个地名,也许这栖凤山又是一处碧族的屠场。”

殷顼想了想,摇头说道:“栖凤山?臣只听说过栖云山,这栖凤山,倒是素未听闻。”

殷释心情有些沉重,沙老公屋底下的那块莲花石壁,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和邲州离宫祭台上那块石壁相似,需要用黄鹂儿的碧血才能打开。他现在有些急切地想找出所有有关黄鹂儿的秘密,这些可怕的秘密围绕在她周围,让他觉得恐惧,有种深重的无力感,好象不知何时就会失去,而他却无力反抗。

黄鹂儿这次吓得不轻,殷释下朝之后在首阳宫中批阅奏折,她就窝在殷释的寝殿里跟蓝舸她们说话聊天。黄鹂儿的刺绣手艺一如既往地差,可她的兴致却很高,总是乐此不疲地绣着。龙陂阁里很是有几个针法好的宫女,黄鹂儿捉着她们讨学技艺,殷释回到寝殿的时候,她正在劈线,蓝舸她们几个可以将一根绣线劈成细若游丝的六十四股,可黄鹂儿手笨,三十二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还每每粗细不一、常有断折。

看见皇上,宫女们施礼后离开,黄鹂儿对着面前一堆又理乱了的丝线,摇头叹道:“我这辈子也别想象蓝舸她们那么能干。”

殷释笑:“谁敢说朕的仪贵妃不能干,朕打他板子!”

黄鹂儿笑着摇头,扔下手里的线轴,抬头看见殷释带着血丝的眼睛,心疼地拉住他的手:“早上什么时候起的?昨天晚上睡那么迟,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还好意思说!睡得那么死,我起来了你都不知道!”殷释括她的鼻子,突然扬扬眉,低下头笑着把手掌覆在黄鹂儿的腹部,“最近觉这么多,莫不是……”

黄鹂儿忙推开他的手:“没有莫不是!倒是皇后娘娘,她怀有身孕,身子骨又不怎么爽利,皇上也该常往景阳宫走一走,看看她才是。”

殷释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坐在了椅子上,牵着黄鹂儿的手放在自己颈后:“写一天字了脖子酸得慌,帮我捏捏。”

黄鹂儿依言站在殷释身后,帮他揉捏肩颈。殷释是个行武出身的皇子,素习阔朗,不怎么爱烟笼香薰这一套,衣服上并没有多余的香气,黄鹂儿一边揉捏,一边低下头闻他身上新鲜的阳光味道,呼出的气息喷在殷释脖子里,逗得他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