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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90)

这里是整座永昌王府里唯一没有动过的地方,还保留着永昌王殷律逃离京城时的模样,素帐薄床,几样不起眼的家俱还有书架上满满的书。

那一天他就躺在这张床上,身上搭着这条素色的薄被,歪着头向里熟睡,睡相很不老实,象个孩子一样把腿伸在外面。

他那副全然无辜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吧!好让她没有提防,让她相信他是真的病了。

黄鹂儿转过身,仿佛又看见殷律突然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低低地微笑着说,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了……

永远,就是这么决绝地消失吗?那么深的悬崖,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黄鹂儿想也不敢想他被发现的遗骸会是什么模样,她逼着自己记住的永远是初遇时那个站在槐树下的殷律,那个笑起来有如倚栏横笛吹彻春风的殷公子,那个,山长水阔终究无缘的哥哥……

书房外一株桃花树已经凋了满地花瓣,黄鹂儿走到背朝书房负手而立的殷释身后,伸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背脊里闷闷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殷释握起黄鹂儿还包扎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用下巴上的胡茬在她手背上摩挲,低笑道:“傻瓜。”

(第四部完)

第 82 章

第五部

第八十二章

昭阳宫是皇宫西侧的一座宫院,龙陂阁又位于昭阳宫最西头,整个殿阁长长地建在一处缓坡上,每间宫室之间都有长廊相连。龙陂阁最高处是个小小的八角亭,夏日傍晚的时候亭中凉风阵阵,抬一张软榻放在亭中,黄鹂儿半歪在榻上,头发也不束成髻,就长长地披散着,殷释手执一根洞箫站在亭前幽幽地吹着,一曲《仄月高寒》吹得声幽韵雅,周围立着的宫女都听得入了神,好几双倾慕的眼睛都偷偷地看在年轻卫帝的背影上,这么风神俊逸的男子,一颗心却都紧紧系在此刻软榻上春梦犹酣的女子身上。

蓝舸站在八角亭下,听着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忙迎过去,拦住匆匆奔来的一位小太监:“娘娘睡着呢,这么忽火火地做什么,再吵醒了娘娘!”

小太监双手奉上一封信:“南淄州来的信,娘娘说信一到就要送过来。”蓝舸脸上也露出喜色,这些日子以来,每次收到王白石从南淄州送来的信,皇上和仪贵妃娘娘都会高兴好几天。

箫音渐弱,殷释回头看看睡得一动不动的仪贵妃,笑着走到榻边坐着,用箫上垂的绦子轻轻搔一搔黄鹂儿的脸颊,她迷迷登登地伸手去拂,拂了几下依旧很痒,恼得皱起眉头,一把抓住,硬是把箫从殷释手里夺了过去。

殷释笑得不行:“朕吹了半天箫,你倒是听没听?”

黄鹂儿半睁开眼睛,眨了眨,老老实实地摇头:“开头听着还不错,后头就……就睡着了……”

蓝舸趁这个当儿走上八角亭,把这封黄鹂儿盼了很久的信送上去,果然皇上他们都非常高兴,殷释当场拆开信封浏览一遍,在黄鹂儿急不可奈的催促声里,把王白石文绉绉的词句描述给她听。

王白石一行人离开京城后除了在代州遇到一点小麻烦,一路都很顺利,慢走缓行,于两个月后抵达淄州南部的十万大山。进山后因为道路险阻的原因又耽搁了二十多天,用了将近三个月时间,终于到达了碧莲峰。

碧莲峰果然是碧族的圣地,峰下圣湖湖水蕴含灵力,用湖水沐浴过几次,再加上蕊峰玉城里纯洁的灵力庇佑,祚音公主的血咒虽然无法根治,但已经不再复发,额上那道血线慢慢缩成眉心间的一点。王白石在玉城里果然发现了几间密室,内中藏有大量用碧族文字书写的典籍,现在绿舟等人都成了他整理典籍的助手。十万大山食物丰富药材繁多,比照着碧族典籍,王白石正在试着炼制灵药,希望能找到根拔血咒的方法。

这封信里,王白石很有心地寄来一张印着莺莺掌印的棉纸,胖乎乎的小手印是用凤仙花汁印的,公主看见宫女用凤仙花染指甲,她顽皮地抓了满手红色。王白石还说公主聪明异常,已经学着说话了,最先会说的一个字是……

殷释说到这里顿了顿,黄鹂儿已经热泪盈眶,抓着他的手催问:“是什么?什么字?是不是……娘?”

殷释笑着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宝贝公主说的第一个字是“吃”!”

黄鹂儿也乐了:“碧莲峰又远又偏,皇上让人给莺莺送点好吃的吧,多送点!”

“这个不用操心,十万大山虽然远离繁华,但山中物产丰富,咱们莺莺平常吃的东西必定都是奇珍异宝,俗世红尘里的东西,只怕她还吃不惯呢!”

黄鹂儿点头,拿着那张印有莺莺手印的棉纸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用自己的手盖在红色的手印上,比着,好象已经把莺莺肥肥的小手握在手里。

殷释微笑,伸掌盖在黄鹂儿手背上,好象把她们母女都护在掌心。黄鹂儿抬头与他相视一笑,甜甜地偎进他怀中。

自从二皇子永昌王殷律坠崖身亡以后,三皇子永安王殷祈也沉寂了许多,风风光光地办完了殷律的身后事,殷祈便称病在家,一步不出府门,整日里只和数名娇美姬妾寻欢作乐。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夏祭日,皇宫上下都在准备着前往驾鲤湖,虽然湖畔的高台已经倒塌,构象石也碎成了齑粉,但这个已经持续了很久的习俗不能中断。

三皇子永安王殷祈也随御驾前往驾鲤湖,只是他的行为颇为不端,同车而行的还有两名美姬,不分日夜,车内总是旖旎声不断,引得众人侧目,同行许多大臣心中十分不满。黄鹂儿的车驾与皇后陈萱的车驾紧靠在一起,她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于是更加小心地照顾着大腹便便的陈萱,唯恐她情绪波动,累及腹中的胎儿。

驾鲤湖还是那么美,黄鹂儿从车上下来,站在湖边,远望青山近眺绿波,一烟销尽两鬓轻愁,天际还有数只鹭鸟,自由自在地翻飞着,彼此相约在云鸿深处,比翼共遨游。

黄鹂儿看着渐飞渐远的白色飞鸟,轻轻露出一个微笑,一边有殷释身边的宦官过来禀道,皇上差他来问一声,仪贵妃娘娘可曾预备停当,他已经在等着了。

殷释要和黄鹂儿到当初发现先帝金匣遗旨的那个地宫去看看,登基之后他一直有这个心愿,但碍于繁杂的政务始终抽不出空来,去年夏祭就因故中断,今年一到驾鲤湖,殷释就急着带着黄鹂儿,赶到地宫之外。

这座地宫比邲州离宫中那座地宫小了许多,也要简单许多,坍塌过一次后入口已经敞露在外,沿着长长的石阶走到底下,不算太大的一处厅堂内,正中央就是当初摆放金匣的石台。

殷释围着石台转了一圈,眉头微皱:“当时你看到石台上除了金匣,还有什么东西么?”

黄鹂儿摇头:“就是一只金匣,别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