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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53)

“放……放开我!”她挣扭着,撕拉着。那个身影桀桀怪笑,大手一挥披风随风落下城头,露出满头钢针般的乱发胡髯。

她惊呆了,看着他越伸越近的手掌,掌上托着样碧绿莹润的东西。

那是半块传国碧玺,邲州离宫地洞里发现的。

他不是……他不是已经落下了望天阙下的深渊,怎么他还没死?

沙老公仰天大笑,凑得近前,瞪住几乎窒息的黄鹂儿:“我知道你看得见我,看清楚,我手里的这是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立足于虚空中,捆在身上的绳索越来越紧。眼看着沙老公把掌中半块传国碧玺贴上一块灰暗不起眼的石头,嘴里默念几句,石头上猛地迸出出惊天红光。

耳边听见脚步声和惊呼,好象是赵执戈的声音,她听不清。只是全身突然剧痛,象被利剑砍中。忍不住呼痛出声,石头上的红光也跟着抖动。沙老公凝眉怒视她的方向,大吼:“大胆妖妇,敢来捣乱!”

赵执戈呼声渐高,似极用力。而她身上越来越痛,刀剑深处骨髓,一通乱搅。沙老公双手结手印拍上灰石,灰石上陡生一道细细的碧光,在他咒语催动下取代红光。黄鹂儿只觉得脚底下平静的雪野沸腾起来,四合八荒里所有的风雪一瞬时凝聚在这座城楼之下。她被拍打着,甩掼着,好象成了碎片。风雪迅速凝聚成形,往远处疯涌而去。

“阻止他!黄鹂儿!”赵执戈大叫,黄鹂儿凝起最后的心神,勉力往风雪的去处看。无数的阻积背后,迎上久别的双眼。她看见了殷释。

“不!不要!”雪盖已经倾倒,大厦已倾般兜头往他身上盖去。他不动不挪,只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动,分明低唤,鹂儿。

“不行!不行!”从脚底生出的巨大力量冲破所有关节,从头顶灵窍中贯飞出去,与此同时赵执戈一剑终于劈到底,嘎喇喇一阵响,所有束缚烟销云散。她挺直身躯大声呼喊,绿光烧破半个夜空。

“殷释!”

“在这儿,朕在这儿!鹂儿!”

黄鹂儿全身是汗扑坐起来,殷释坐在美人榻边执住她的手,身边宫人听见仪妃娘娘直呼皇上的名讳,皇上却爽快地应着声,都低笑着交换视线。

黄鹂儿直扑进殷释的怀里痛哭着:“你没事吧,没事就好,唔唔唔,没事就好!”

殷释心里酸痛,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轻拍:“傻丫头,朕不是在你身边?做什么梦了,噩梦?都要当娘的人了,还会给梦吓醒!”

黄鹂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他怀里只是摇头:“他还活着!”

“谁?”

“望天阙上那个人,沙老公,他活着,我看见了!刺伤你的那个人!”

“沙老公?他在哪儿?”

“他……他在砾郡的城墙上!”

殷释眉梢猛挑,扶起黄鹂儿,抚住她脸颊:“鹂儿,你说谁?在……砾郡的城墙上?”

黄鹂儿有点语无伦次,可殷释还是听懂了:“他还没有摔死,他拿着碧玺,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我差一点也被他抓走,差一点……就救不了你……”

第 51 章

殷释手拈银钉轻轻把玩,烛光照在钉身上,光韵流转。他对站在面前的黑衣人说道:“你要见朕,什么事?”

黑衣人拱手,似乎很难启齿,呃了一声,缓缓道:“皇上,臣有一事,不能不禀。”

“你说。”

黑衣人又沉吟了一下:“皇上,敢问皇上可曾想过,仪妃娘娘此胎所诞若是一位公主,那么……”

“那么什么?”殷释心头一紧,随即惊道,“你是说,如果生个女儿,也会……”

黑衣人垂首:“皇上,苌弘碧血世代相传,就算仪妃娘娘诞下皇子,那皇子的后代里始终也要有一位碧瞳女子。”

殷释手里的银钉掉在桌面上,他盯着黑衣人:“有什么法子没有?”

黑衣人苦笑着摇头:“苌弘碧血神力所化,我等凡夫俗子哪有这个力量与天相较。如果真诞下公主,只能设法把她的碧瞳藏起来。”

“怎么藏?”

“禀皇上,这件事须得此刻便着手进行。若想掩藏碧瞳,只有服食荆果,以荆果之毒压伏体内碧血,才能显现常人的血色与眸色。只是这荆果乃是稀世的奇珍,一旦服用须臾不可中断,须得要收集大量荆果才敷使用。”

“那么鹂儿呢?”殷释忽然想起来,“她如果再服食荆果,是不是也能恢复常人的血色眸色?”

“荆果一食,中断不能超过三个月,仪妃娘娘已经断了这么久,再吃多少,也是无用了。”

难得的一天晚上,回到昭阳宫时黄鹂儿还没有睡着,看见殷释回来,她迎上去,帮着除冠更衣。殷释拿起她随手搁在几上的竹绷,看见上面绣的花,不禁失笑,黄鹂儿劈手夺过藏在身后:“不准笑!”

“我不是笑,”殷释环住她,用下巴蹭蹭她的额头,“我是想说,你绣得很好。”

“骗人!”黄鹂儿被他搔弄得又痒又痛,歪着头躲,殷释松开手,拉她一起坐下:“绣的那是什么?”殷释忍不住又逗她,黄鹂儿怒目:“你!”

殷释哈哈大笑,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大掌轻按在隆起的腹部:“累不累?”

黄鹂儿摇头:“皇上,沙老公的事,有没有查到一点线索?”

“金国那么大,找到他还需要一些时日。”

她刚沐浴过,头发披散着,满是花香,殷释拿起一绺闻,凑在她耳边低语:“陪朕沐浴。”黄鹂儿突地跳起来,满脸绯红,扬声唤宫人来侍候皇上沐浴。殷释知道她害羞,也不多说。

龙陂阁西首一间静室单独辟出来修砌了浴池,不太大,却很精致。黄鹂儿趁着皇上去沐浴的功夫,吩咐准备了一点夜宵,就放置在宫院里一架紫藤之下,都是平时她爱吃的几样点心。黄鹂儿也曾经仔细观察过,殷释虽然对膳食很讲究,却并没有什么很爱吃的或是很不爱吃的。向昭阳宫里侍候多年的宫女打听,这才知道他身为龙子凤孙,不挑食不过食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黄鹂儿不知怎么地,突然生出股怜惜的心绪。

坐在案几边等了很久也不见殷释出来,侍候的宫女过来禀报,皇上在浴池里睡着了。

因为天气已经热了的缘故,池水温度不高,窗户开着,屋里并没有氤氲的水气。黄鹂儿站在门口,看着斜躺在浴池浅岸头枕石璧的殷释一脸安详的睡态,轻轻挥挥手让宫女离开,她缓步走过去,坐在一边放置衣物的椅子上看他。

以前并不是没有见过他□身体的模样。灯光照在水波上,滟潋晃动,他周身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让她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长发垂散开,也在水中荡漾,这个时候的殷释,分明多了点让她陌生的脆弱感觉。她一点一点逡巡他的身体,从宽阔光洁的额头,直到随意弯曲着的小腿,从他紧紧抿着的唇角,直到修长有力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