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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29)

天气越来越热,黄鹂儿前世是个热死鬼,一天夏天就没了精神头,成天趴在凉快地方吐舌头,饭也懒得吃,哑婆婆喂出来的一点肉迅速消失。黄鹰儿的腿断了骨头需要卧床休息,黄鹂儿除了每天陪伴哥哥,剩下的时间全用来想念殷律。

大热的天打猎,这是金国太子的馊主意。可人家帖子一下,三位皇子没人怠慢,都穿束整齐带着人准时赴约。猎场在京城西北,占地广阔,当中一片起伏坡地上是方圆数十里的密林。皇家狩猎仪仗非凡,数千官兵随行,卫、金两国四位皇子都有心卖弄本领,各自占领有利地形只等摄政王一声令下。殷顼也难得地穿上戎装,手里高举着长剑当空劈下,立时有鸣锣声响,红色焰箭射向高空,将猎物围堵在密林里的官兵让开口子,把四彪人马放进去杀戮。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密林里走投无路的猎物并不多,冲杀一阵子,四位皇子的收获都不丰富,再加上林深叶密马跑不起来,从四个方向冲进林中的队伍都缓慢向中央聚拢。

陈瑞是北方人,更加耐不住热,林子里没风,他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一马当先,跟着他的卫国军士不由得被他彪悍作风感染,纷纷有样学样脱膊着,呐喊声震耳欲聋。密林里箭矢横飞刀光刺目,猎到的不过一些兔子野鸡,极难得逮到几只鹿,陈瑞不过瘾,瞪大眼睛四下里搜寻。

突然有横风,座下马儿一个激灵,陈瑞敏锐地感觉到有大东西要出现了,他喝喝怪笑着拉圆硬弓,长箭搭在弦上比往风吹来的方向。

果然行不多远,浓密的草棵里猛然跃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陈瑞嘴里大叫:“都闪开,这是爷的功劳!”他说着举箭便射。可这虎不是鹿兔那些蠢笨动物能比的,看见箭光,庞大身躯灵活跃动,轻松避开陈瑞的箭。陈瑞在金国也担着军职,见自己一箭竟然连个畜生也没射到,心里气恼到极点,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枝箭。

旁边有眼尖的军士叫嚷着:“窝里还有小仔子,两只……哦不,三只!”巨虎护犊,不敢离窝太远,陈瑞又射了三箭,有两箭射中,顿里有鲜血染红它金黄色的毛皮。巨虎负痛,嗷嗷厉叫着,向陈瑞扑来,一双碧绿的眼睛里寒光大炽。

卫国的军士有心看金国太子出丑,反正人家说过是他的功劳,军士们都不出手,捂着嘴看陈瑞又是几箭没射到巨虎的要害。直到情势不对,眼看着虎就要扑抓到马匹,这才众箭齐发,把巨虎象只刺猬一样射死在离陈瑞不远的地方。

幼虎不知生离死别就在眼前,更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听见母亲的怒吼声纷纷从窝里跑出来,围着已经倒地喘息不止的巨虎哀叫。巨虎一双半垂的眼睛只盯在陈瑞身上,碧色荧光看得陈瑞心里发毛,他咬着后槽牙抽出箭来瞄准它的眼睛:“我叫你看!”

雕翎箭寒光一闪射向虎目。

身后另有一道箭光后发先至,正击中陈瑞那一箭的箭杆,劈卜一声响,两枝箭都飞到一旁的草丛里,陈瑞怒气难消,回头大吼:“是谁!”

大皇子永宁王殷释素盔银甲执辔而至,手里的弓弦仍嗡嗡作响:“既然已经死了,何苦再作贱它。”

陈瑞冷哼一声:“看不出大皇子倒有一副慈悲心肠!”

殷释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慢慢合拢,这才把弓弦扔给侍卫,拱手相让后离开。

哪晓得经此一役,金国太子就看上大皇子了,本来兄弟三个都在伯仲之间,选谁都可以放弃谁都可惜,不过赵瑞当真是为自己的妹妹着想,说是大皇子人品纯厚,隔天就把意思吐露给摄政王殷顼。殷顼对赵瑞括目相看之余,也急速思索着对策。

昨天的猎场上他观察得很仔细,按说殷释不是这样的人,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居然为了一只死虎跟赵瑞较劲!如果不是自己的这个大侄子心思缜密得吓人,那就是另有原因。

坐在对面的殷律盯着手里的奏章很长时间,殷顼喊了他两声,殷律才回过神来:“皇叔,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殷顼看看他:“我说……你觉得,下面应该怎么应付。”

殷律放下手里的奏章,拈起盘子里的冰块放进嘴里,沁人的凉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

“一切但凭皇叔吩咐。”

第 28 章

赈济金国旱灾的物资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完毕发往北方边界,金国战败的赔款也被豁免大半,主理户部事务的二皇子殷律这些天来忙成一只陀螺,肃阳宫近在咫尺,夜夜只在衙门书房里胡乱凑合一觉。好容易一切忙定,金国太子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特别送上四份礼物,摄政王和三位皇子一人一份。

恰好赶上二皇子殷律的生日,于是由他作东,在肃阳宫设宴邀请陈瑞和大皇子、二皇子、摄政王及一干官员人等。

哥哥伤势好了大半后黄鹂儿被接回肃阳宫,也早知道殷公子的生日快到了,今天晚上宫里有重要的宴会,一早便有人叮嘱过她要安安生生地呆在自己小院里,哪儿也不能去,千万不要出门。黄鹂儿笑着满口答应,不过前头宴乐声起的时候,她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扒在窗子上朝外张望。所有的宫人都在宴会上侍候,小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实在是憋了半天,黄鹂儿心里想着,也不出门,只从院门缝里往外看一眼,总不会有什么妨碍吧!

肃阳宫三进三重,黄鹂儿住的是最后头一重的小偏院,离着摆宴的正殿十万八千里,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歌舞声,啥也看不见。她不死心,头刚伸到门外头,立马有急匆匆路过的一名内侍笑着请黄姑娘回房歇息,今天晚上宫里闲杂人多,唯恐冲撞了姑娘。

黄鹂儿悻悻地回房关门,歪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小小的荷包。淡绿色的底上绣着一朵粉色荷花。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是在放荷花灯?那朵荷花灯,漂啊漂的,会漂到哪里?

这可是拆了做,做了拆,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荷包。黄鹂儿握着它,轻轻摩挲上头丝线绣的花,这皇宫里,即使是粗使宫女脚上穿的鞋,也比她这只荷包的针线强。

可是不要紧,殷公子他肯定不会嫌弃的!黄鹂儿自己想着,笑成了一朵花,把荷包口儿打开,里头乌黑一小团,是她早晨刚刚剪下的头发。

看到这个,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吧!

门上咚咚响,黄鹂儿羞红着脸藏好荷包跑过去开门,是同住一院的宫女,平时相处很好。宴席上二皇子赏了她和另一名宫女几样新奇的菜式,特地抽个空儿跑回来送给黄鹂儿一样,让她也尝尝鲜。

没来得及道谢,人家放下东西就跑远了,黄鹂儿还想问几句话都没逮着空。皇家的酒宴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排场,在归宛城的时候,五柳街上最有钱的许家娶媳妇的时候办过一次让她记忆犹新的婚宴,可那跟现在殷公子正喝着酒的地方,根本不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