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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28)

“有什么?”她扶着门框回头问殷律,殷律鼓励地对她一笑:“进去看。”

黄鹂儿挤挤眼,迈过门槛走进屋里。正屋里没人,左厢象是间书房的样子,也没人,右厢是卧房,一张阔大眠床面朝放着,床上躺着个人,正对着她笑。

一个猛子扎到月河的河底,周围只有水流声。黄鹂儿完全傻了,看着倚在床头那个熟悉的身影,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样流下来,不敢往他走近一步。

哥哥?

怎……怎么可能……

他不是……他不是已经在大火里烧死了吗……

“鹂儿,”黄鹰儿也是热泪盈眶,强忍住朝妹妹招招手,挤出微笑,“不认得我了?”

黄鹂儿用力咬着嘴唇,不但不过去,反而退缩着回头看了门外的殷律一眼。黄鹰儿坐直身子,泪水终于掉下来:“皮猴子,快过来!”

黄鹂儿哇哇痛哭着飞奔过去,一头扎进黄鹰儿的怀里,哭到快不能呼吸,她用力捶打着哥哥,除此以外没有办法发泄自己满心满胸压抑的痛苦,黄鹰儿抱紧妹妹,一双含泪的眼睛却逼视着走进屋来的殷律。

“你死哪去了……唔唔……为什么丢下我……怎么不来找我……唔唔……你个混蛋……你不要我啦……”黄鹂儿猛然停住哭泣,掐着哥哥的手臂,“爹娘呢……他们是不是也……也还……”

黄鹰儿把她按回自己怀里:“鹂儿……”

黄鹂儿一霎时的希望又破灭,象是又重新经历一次失去父母的悲伤,哭得声嘶力竭。不经意间压到了黄鹰儿的腿,黄鹰儿闷哼一声,她听见了:“怎么了?”

“没事。”黄鹰儿又扫了殷律一眼。黄鹂儿不由分说强拉开盖在哥哥下身的薄被,一条腿上着厚厚的夹板,包裹着的雪白纱布上透出殷红血迹。

“这是怎么弄的!”黄鹂儿惊呼着,随即又哭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来找我,哥哥……哥哥……”她哭着,用袖子抺抺脸上的涕泪,没有丝毫征兆地把手指放在唇边用力一咬,黄鹰儿急忙拉的时候已经咬破皮,挤出了血。

“发什么疯!你发什么疯!”黄鹰儿抢着要看她的伤口,黄鹂儿死命把手背在身后:“你别管,你不知道,哥哥你听我说,我的血能治伤,只要几滴,只要几滴!”

她自己瞎硺磨的,在邲州沙老公曾经说她身负异宝,用她的血救活了殷律。望天阙上殷释受那么重的伤又神奇康复,应该也是她指尖碧血的功劳。说不定她突然变成碧绿颜色的鲜血,真的是异宝!

可黄鹰儿激烈地扭着头,说什么也不让黄鹂儿把碧血抺进他嘴里,黄鹂儿只当哥哥痛惜自己,更加犯起了犟劲,全部身子都压在了黄鹰儿身上,哭着用力扳他的嘴。推搡之间黄鹰儿是真急了,一个没控制好力气,把黄鹂儿推得跌坐在地下。黄鹂儿情绪太过激动又动了气,这一下竟然摔得背过气去,黄鹰儿挣扎着下了床,和殷律一起扶起妹妹。

“鹂儿所言不差,在你们碧族的传说里,她的碧血可是疗伤医病的圣药,你不该拒绝她。”殷律抱起黄鹂儿。

黄鹰儿撑着床勉力站起来,伤腿得剧痛,脑门上渗的全是黄豆大的汗珠:“你……你不知道……”

“什么?”

黄鹰儿看看他怀里的妹妹,咬咬牙道:“我也不瞒你,世人只知苌弘碧血可以疗伤医病,殊不知在故老相传的碧族神咒里,它还是一味迷药。”

“迷药!”殷律皱起长眉。

黄鹰儿点头坐下,把伤腿搬回床上:“并不是让人失去神智的迷药,而是有点象夷仪国里流行的蛊术,说明白点,就算是一种情蛊吧。”

“情蛊?”殷律越听越惊。

“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听父亲提起过,饮过苌弘碧血的人,都会不知不觉深种情根,若是做出任何背叛圣女的事,都会遭到碧血最残忍的诅咒。”

殷律脸色雪白。他分明就饮过鹂儿指上滴出的碧血,这么说……这么说……

“有破解的法子吗?”他故做镇定地问道,黄鹰儿没有注意他神色的陡变,痛得倒吸着凉气:“或许有,谁知道呢。”

黄鹂儿陪着哥哥在小院里养伤,并不知道小院外面会发生什么事。

摄政王摆宴邀请金国使臣、太子陈瑞,三位皇子作陪,说起来就象是娘家舅爷相看姑爷,只是不知道姑爷会是哪一位。

金国太子陈瑞跟长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本来这回到卫国来乞婚的这个“乞”字就让心高气傲的陈瑞十分憋屈,更加上卫国拖了很久始终没有给个准信儿,他坐在宴席上,脸自然挂着,极偶尔才答一两句,基本上不开腔。

摄政王殷顼看着陈瑞太子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明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的金国,居然让这么个成事不足的黑面神来当使臣。反过来想想也不由得感叹,就算是把亲生女儿当成筹码,想来金国皇帝也是有颇多无奈,让爱惜妹妹的哥哥来挑一个合心的妹婿,也算是对女儿的一种补偿。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席间还有歌舞,陈瑞面无表情地边吃边看,一边冷眼打量这三位皇子。打败金国的就是老大,看不出他倒不是个赳赳武夫,穿着宝蓝色绣着团龙的袍服,面如朗月,目似寒星,自有一种凛然的威严,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老二儒雅些,没有老大那种夺人的气势,一派温和底下,又似深不见底。老三相貌最俊逸,年纪最小,孩子气重了点,一双桃花眼,想必日后沉溺闺房之乐。看来看去,三个人一个也不中意。陈瑞心里暗叹,也知道自己想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的初衷只能是空想,身为战败国乞来的婚事,人还没过门,就先落足下风。

想着,陈瑞与殷顼对碰一杯,仰头喝干。

第 27 章

懵懂如黄鹂儿也渐渐觉出不对劲,成天守着自己和哥哥的几个人,不象是侍候的下人,倒象是在监视他们,偷偷对哥哥说出自己的疑惑,黄鹰儿明白自己的处境,兄妹二人都受制于人,他不敢把实情告诉妹妹,只好说她这是妇人的小肚鸡肠。黄鹂儿被哥哥这么一说,也就笑着把疑心抛在一旁。

黄鹰儿时常看着妹妹的绿色眼睛发愣,鹂儿也问过哥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黄鹰儿知道骗不过她,拣着比较轻软的有关碧族的事情告诉了她几件,只说他们是西南一支极稀有种族的后人,每隔几十年,族里总要生出碧瞳的女婴,碧血疗伤不过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真的?”黄鹂儿有点半信半疑,可哥哥的微笑还是让她安下心,“只是这样太吓人了!”捧着镜子,黄鹂儿哀叹。黄鹰儿拄着拐杖走过来笑道:“傻瓜,我倒觉得这样比以前漂亮了很多。”

关于如何脱难黄鹰儿也早想好了说词,黄鹂儿这种没心眼的人一骗就信,她知道除了父母,哥哥还比自己多失去了一个苏姐姐。她又忍不住想,等阮仙姐姐办差回来,说不定能把她和哥哥撮合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