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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26)

“执戈!”

“我以为凭咱们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算我不在了,总还有个你会帮扶大哥。可现在的事实是什么?大哥他为什么会写这四个字给我?殷二哥,你告诉我!你对大哥做了什么?”

殷律捏着那边被风吹得飘动的纸条:“我说得再多,也许抵不上执戟写这四个字。执戈,你也知道咱们是打小开始的情谊,就冲着这份情谊,我向你保证,只要执戟不先背弃我,我绝对不会伤他分毫!”

“大哥他绝不会背弃故年情谊!”

殷律把纸条还给延已:“执戈,你现在已经是方外之人,俗世的扰攘近不了你身旁,这是你的福份,你切莫自寻烦恼。我和执戟的事,我们自然会解决,你相信我,现在的你掺和进来,只会让事态更复杂,只会让执戟……让他更无法自拔!”

延已审视殷律的眼睛,半晌,刚猛地别过脸,对着荒黑的天坑里一声长长的呐喊,她剧烈喘息着,手撑在钟楼栏杆上:“殷二哥,有件事算我求你,你答应了我,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你说!”

延已光洁的头颅慢慢垂下去,青灰色的僧袍过于肥大,在风里耸然飘动。

“一定……要护他周全……”

殷律轻按延已的肩头,点头道:“我答应你,执戈!”

延已用力一抺眼睛,转向钟楼下走去:“来吧,我带你去取东西。”

东西居然就收在黄鹰儿被擒的那间院子里,延已一路在前领着殷律顺着石山上崎岖山道下到稍微平坦的地方,推开院门的时候她回头问殷律:“鱼已经钓着了,饵你该领走了吧!”

殷律朝她笑:“一只大饵,可不是为一条鱼预备的,人暂时不能领走,还要打扰大师几天。”

延已已经平复了情绪,她朝殷律翻翻眼睛,走进堂屋里。阮仙见进来的是二皇子,慌忙丢下手里的竹绷跪倒行礼,殷律叫她起身,延已自去床边揭开床上的被褥,揭起一块活动的床板。

入目却是一只空洞,原本放在里面用丝帛包好的三根银钉不知去向。

延已飞纵到阮仙身边一把扼住咽喉:“床下的东西呢?”

阮仙差点背过气去,手指着门外断断续续说道:“刚……刚……刚才有位小师父……取走了……”

延已摔开阮仙扑出屋外,跃上屋顶四处观看,哪里有一点影迹?跟在后面出来的殷律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出羡陵那唯一一条路,两人交换一下眼神,同时向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阮仙伏在地下咳嗽不止,脸上泛起诡异金光,床底下悄悄爬出个瘦小的尼姑,听听外头没有动静,举步就要出屋,阮仙挣扎着拉住她衣角:“快……快给我解药……”

小尼姑一脚蹬开阮仙,青灰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

第 24 章

这是哪儿?

长长的台阶,一直向下。赤脚,一步步踩着冰凉的石阶,她冷得浑身发抖。虚空一样,看不到底的前方,仿佛有什么在召唤,她朦朦胧胧地,走,走。

四周的空气里烟雾腾腾,厚重地让她觉得遇到阻滞,费力挤过去,那么长的甬道,没有尽头地伸延着,精疲力竭之际,有隐约的梵唱,没有起伏的声调,细细地象根线。辨不清,侧耳谛听,她被拴着往前拖。

身体上的压力突然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大殿,她站在入口,只能看到远处一团莹莹皎然的白光,受到蛊惑般慢慢走过去,近了,分明看见一面丈许方圆的玉壁。梵唱声象是从玉壁里透出来,嗡嗡地,她想听清楚唱了些什么,又没有胆子贴近玉壁。

眼前一闪,刺得紧闭双眼。

再睁开,玉壁上多了个人,被无形锁链捆系住,绝望地挣扎着,四肢大开全身都在扭动,急欲逃脱,长长的头发象蛇,又象黑色火焰,直垂到脚踝。

狂风过,乌发被吹起,她看见了那人的脸。

惊呼着后退两步,被束缚在那里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这是什么?我又是谁?

她焦灼甚至是暴躁地四下里寻找,没有人,没有光线,没有殷律。

梵唱声渐高,越来越高,耳朵里除了它的震响,再听不见任何声息。玉壁上的人突然大叫一声无法动弹,她能感觉到那人所有肌肉都在颤抖,只是连大张的双手都无法合拢,绝望惊怖地看着前方。

有人来了!

黑袍曳地,兜帽蒙脸,仿佛是吹到身边来的一阵浓烟。他举起双手,银光闪烁,她瞪大眼睛,黑袍人回头看她一眼,嘿嘿冷笑着,一手执钉一手执锤,只一锤,就把银钉钉穿那人大张的左手。

碧绿色的鲜血直扑到她脸颊上,腥香热烈!她大叫一声被哑婆婆推醒,狂呼狂叫着跳下床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双手死命在脸上擦拭,在门槛上磕了下,一跟头摔出去。院子里月光很明亮,她渐渐明白过来,看看双手,还是洁白的,不敢相信地再抺抺脸,这才知道是做了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手撑地想站起来,左手突地一疼,胳臂肘曲下去,又扑倒。哑婆婆忙过来扶住黄鹂儿,在她身上不停地摩挲。黄鹂儿吸着凉气用力甩手,怎么这么疼!

“是真的,大皇子。”黑袍人对着银光暴涨的神咒银钉结了几个手印,回头躬身禀报。

殷释点点头,伏在地下的瘦小身影暗自长出一口气。

“你是说,老二送到羡陵里的人,并不是黄鹂儿?”

虽然头上包着布,还能看出来底下是个光头,这是个瘦小的女人,她低垂着头嗯了一声:“走路行礼的姿态,是宫里的作派,看样子象是个宫女。”

殷释笑道:“好个老二,玩起金蝉脱壳这招来了!”

“大皇子,空有银钉没有碧血,这……”黑袍人低声道,殷释偏偏头:“你放心,老二藏不了她多久,时机到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交出黄鹂儿。”

黑袍人拱手称是,殷释走过去看着银光渐渐褪暗的三根神咒银钉,晶莹透亮,跟之前他所拥有的那三根一模一样。拈起一根往另一根上敲击,发出清脆响声:“那只小鸟儿,”他笑笑,抛下银钉,“还挺能扑腾!”

阮仙死了,黄鹰儿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下落不明。遍查羡陵,发现走失一名粗使的小尼姑,殷律和延已用最快速度赶到出陵的路口并没有截到人,延已恨恨地一跺脚:“不要让我逮着她!”殷律心里也懊丧,面上不好露出来,反而宽慰了延已几句,连夜赶回京城。

十二根神咒银钉,会跟自己争夺的人,只有一个。

殷律在回程的马车里闭目养神,这一回,就算让他占到了上风。不过只要黄鹂儿还在自己手里,下一个回合鹿死谁手,还说不准!

殷释殷律都是明白人,苌弘碧血不论真假都不过是个传说,真正能让自己坐上龙椅的不是这个。势均力敌的时候,谁先得到第三方的助力,谁就有最大胜算。

轰轰烈烈地为先帝举行了三周年祭,立马有好消息传来。北方邻国金国刚为大皇子殷释所败又逢百年难遇的旱灾,为得到长久的和平,国王愿以一州之地做为陪嫁,为适龄的长公主乞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