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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24)

赵执戟苦笑着摇头:“她不肯见我。”

殷律叹口气:“执戟,执戈的性子你我都很了解,再给她些时间,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

赵执戟无奈地笑着,端起茶盏抿一口:“我知道。对了王爷,黄姑娘怎么会到羡陵去?”

赵执戟和赵执戈兄妹的事,整个卫国知道的人寥寥无已,殷律可能算是最了解的人之一。自幼共同成长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权利纷争所取代,所有能利用的东西都被拿来当作筹码或是武器,可是今天看着赵执戟提起执戈时的眼睛,殷律突然有点感同身受的痛楚。

最起码,赵执戟拥有寻常人不敢奢望的勇气。

殷律想着,嘴里突然觉得发苦,鹂儿她……

他淡淡一笑:“那丫头性子太野,我送她到羡陵去住几天,磨磨性子,省得在宫里一天到晚闯祸!”

距肃阳宫不远的昭阳宫里,大皇子挥手谴走来报的手下。老二他把黄鹂儿送到羡陵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他不知道苌弘碧血的事?

那个小丫头在羡陵……

他咬咬牙,冷哼着靠进了椅背里。

第 22 章

再过两个月就是先帝崩逝整三年的日子,帝位至今空悬,朝中有识之臣都暗自担心,这实非宜国之兆,大卫国由多少先烈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江山,谁也不想看着它因为无端的阋墙之争毁于一旦。

可现在的局势十分微妙,大皇子多年来致力军务,在军中颇有威望,二皇子得摄政王鼎力支持,政绩斐然,三皇子年幼,机敏灵巧劲儿却一点不比两个兄长差,兼之有个军功卓著的外公和极得先帝宠爱的母妃,帝位之前,也极有竞争力。

先帝生前未立太子,对三个儿子也没有流露出更偏袒哪一个的意思,那份失踪的遗诏就成了唯一的线索,可那场天火焚过之后,无论花少人力物力,遗诏和盛装遗诏的金匣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豳州归宛城民风淳朴,这么多年即使在打仗的时候,也算是比较幸运地未见战火,所以今年元宵节一场大火烧死二十二条人命引发的轰动小半年之后还没有平静。这一天已经是深夜,五柳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刀兵相击的声音,睡梦中被惊醒的归宛居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事情,是不是闹鬼了?

第二天一大早,更夫的尸体在五柳街东头被发现,不算太长的五柳街上还留有十几处血迹,分明有一场激烈的厮杀趁着夜色发生在这里。归宛县令亲自领着捕快衙皂去查案,徒劳无功地白跑一趟。

已经烧成一片白地了,劫财劫色自然不可能,那会是什么?江湖械斗?可归宛城那么小,县城外头空地方多的是,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也犯不着到这里来解决。真是费脑筋!县令左想右想,县衙里的捕快们多年不见命案,安逸惯了,突然面对这十几滩鲜血都抓耳搔腮无处下手。这些血迹大多集中在小街西头一只井台附近,找来几个五柳街火灾的幸存者问问,都说这只井台是当年黄家的。县令差一名捕快下到井里摸查,居然在井壁上发现一只新凿的洞,两块红砖砖面并立大小,里头空空荡荡,不知道里头原来藏着什么,说不定这就是械斗的原因。

提起黄家很多人有印象,一家四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老黄是个多年前外地迁来的账房先生,老婆很贤惠话不多,儿子跟老爹同在一间布店里做工,女儿年纪不大成天叽叽喳喳。突然有人想起,火灾以后活下来的黄家闺女很久没人见过了。

更夫之死变成无头公案,县衙出面给了点抚恤银子,埋完了事。更夫家留下个哭天抢地的寡妇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当此巨变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母子三个抱头痛哭。

千里之外的黄鹂儿从睡梦中惊醒,有一面血红的网朝她扑过来,把她给吓醒了。

阮仙没能陪着她,这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哑巴的老妇人侍候吃喝,天天关在巴掌大的小院里望天,她觉得自己象是被关在笼子里。殷公子跟她说的,都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他身边敌人太多,自顾不暇,只有把她安排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就是这里吗?没有你在的地方,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黄鹂儿抱着膝坐在床上,无奈地把头垂在膝上。

可这是什么鬼地方?黄鹂儿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憋得她难受,快不能呼吸,这里甚至比悬云山离宫还要安静,有时候在院子里坐上整整半天,天空里也没有一只鸟儿飞过。

临别的时候殷公子亲自送她上的马车,象是从归宛回京城的一路上,他们对坐在同一只车厢里,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很清楚。

“除非有人手执我的信物去接你,否则你不能跟任何人离开那里。”

“什么信物?”上回进青州都督府的玉佩?

殷律没有明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住,是一样只有你和我才知道的信物!”

他凝重的神色让黄鹂儿把问话又咽了回去,也许人家殷公子是知道她嘴不牢,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说漏嘴让人钻空子,才说半截留半截。黄鹂儿睡不着了就时常这样硺磨,到底会是什么信物?这些龙子凤孙们就是喜欢玩神秘,二皇子是这样,那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大皇子也是这样,一会儿嘻笑一会儿威严,看着她的时候总让她心里发毛,生怕自己有个疏失又牵连到二皇子。

门缝外头透进来一股香香的味道,闻着象是烙饼。黄鹂儿登时来了精神,甩被子下床飞快洗漱。这位姑且称之为哑婆婆的老妇只有一个好,就是厨艺极佳,三五不时弄两个小菜,吃得黄鹂儿忘忧忘愁。脚踏出屋门后又闪回来,拾起妆台上描眉的黛笔在窗框子上头画一道杠。一天一道,算算离开他已经有多少天。

果然是烙饼,平底铁锅上烙得金黄焦脆,葱油油香饼香夹在一起,黄鹂儿咕噜咽口口水,朝哑婆婆笑笑,抓起来就吃。几口解决掉一个,抺嘴的时候情不自禁笑道:“真好吃,跟我娘做的一样好吃!”

哑婆婆看了她一眼,黄鹂儿咧咧嘴垂下头,全没了好胃口。锅上还有饼在翻,油滋滋响,哑婆婆又盛起一块放进盘子里,把桌上的粥推到黄鹂儿跟前,热腾腾的。鹂儿用力笑笑,捧起来吸溜一口,烫得哇呀怪叫,哑婆婆看着她满屋子蹦着找凉水的模样,无声地笑了起来。

羡陵石山上的古庙孤寂地伫立了不知多少年,庙名已经湮灭无迹可查,高旷正殿佛像前跪着个身材高挑的尼姑,双手合十默祷完毕缓缓站起,一边静候多时的小尼双手捧上张纸条,尼姑接过来看看,随手在佛案前烛火上点着。

“二皇子送来的姑娘这几天怎么样?”纸条在香炉里燃尽,尼姑一边拈动佛珠一边向内室走,小尼跟上:“足不出院,很安静。”

尼姑英气勃发的脸上现出不奈的神情:“写封信送给二皇子,告诉他如果不放心就把人接走,天天来催问,生怕我怠慢了他的贵人似的!”小尼点头,不多会写张纸条拴在信鸽足上放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