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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眷浮生(38)

秦捷侧侧头:“一边跟我上床,一边搜集我的罪证。你说我怎么能不知道你?”

他今天穿得很帅。他一直都这么帅。可是到哪里翼求一份人生的完满?这么英俊的男人,竟然是恨着她的。于夏晚觉得自己其实有点羡慕秦捷,他可以爱得这么坦然,也可以恨得这么坦然。她就做不到,爱爱恨恨在她心里绞成一团。

秦捷把资料夹递过来,平静地说:“于夏晚,现在不是当年。这种手法太拙劣,你拿回去,想想更好的办法吧。”

于夏晚接过来放在长椅上,笑:“是拙劣。秦捷,你瞧我就是这么笨的一个人,明知道没用还偏要去做。”

秦捷回头看看住过的房子,不仅曾属于她的那一半,就连曾属于他的那一半,都荡然无存。

“也不是没用,最起码,”他转回头来,“让我对自己的做法不再有一丁点儿自责。”他想抽烟,摸摸口袋发现烟丢在车里:“于夏晚,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些东西你大可以在半年前拿出来,那样或许还能保住你的这套房子,还有事务所里那点股份。”

于夏晚的手在口袋里攥紧:“秦捷,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认了。朱蕾只是我的朋友,我求你,不要把她再牵扯进来。”

“你就是这么求我的?”秦捷用下巴指指长椅上的资料袋。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对你没用。秦捷,说实话,我只是想用这个东西换一次和你心平气和交谈的机会。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一直都没敢说,既然今天你来了,我就全部说出来,你不要问不要打断,听我说完,好不好?”

她没看秦捷,稍微顿了顿,湖面上的风穿梭游动,错落地吹着。

“其实我……”她笑笑,“其实我很佩服你,秦捷。你知道应该怎么打击我,你开除赵汉卿,我只能陪着他喝喝闷酒。你让杜明衡损失,我没办法,只有卖房子卖股份帮他还债。我明知道买房子的人是你,还是把房子卖给了你。甚至你把房子和花园一起铲平,我也无话可说。”

“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体会的并不比你少。爸爸妈妈,沈阿姨,秦伯伯。还有我和秦浩的小孩。我自己跑到医院去,没敢找大医院,找了间小医院。报假名字看门诊,吃了几天的药,医生发个小盆,就躲在观察室里等。过一会儿药劲上来了,全身都难受。那小盆是给你接滑出来的胚胎的。我端着小盆去给医生看,她拨拉拨拉,说流的不全,叫我把盆里的东西倒到厕所里去。”

“我真去了,秦捷。老旧医院,还是那种长排的坑,一进去臭气扑鼻。其实只是一团血淋淋的东西,要不说根本想不到再过几个月它就能长成一个孩子。我在厕所里站了有半个小时,人来人往的,我光知道哭,就是倒不下去。”

“我找不到东西,就用装卫生巾的塑料袋把它盛起来。然后再去做手术。埋在土坡上的胚胎不全,刮宫刮出来的那些全丢在医院了。我记得小时候唱过一首歌,小松树快长大,就在上头栽了棵松树。想着,虽然不是全尸,呵呵,总算没有离我太远。”

“你是男人,不知道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你亲眼看着秦浩去世,我亲眼看着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秦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只会比你更难过。我曾经想过,我们俩要一直在一起,我把所有的歉疚都偿还在你身上,我要使劲爱你,这两年或许还不显,过几年我老了,又比你大两岁,你还那么有钱长得又好,我要怎么样才能牢牢把你拴住。”

“然后你就开始了。要说我的心情,恐怕是失望大过悲伤,都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只不过不能跟你继续下去了,真的是很舍不得。”

“刚收到你寄来起诉书的时候,我除了气愤,甚至在想,至少这说明你还没有忘了我。出去相亲碰见小胖子那天晚上,知道他给你打电话了,我故意慢慢地走,我自己心里瞎琢磨,如果你真从家里赶过来,说不定就是心里还有我,愿意原谅我。秦捷,那天晚上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我一个人过了五年,孤单够了,跟你在一起过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真的很幸福。我没办法再孤单,我每天都想着你。”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以前是为了父母,现在是为了朱蕾。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好朋友因为我的过错受到牵连,这些材料是我的决心。我亏欠的人太多,不能再亏欠她。秦捷,我想让你知道,为了朱蕾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甚至伤害你。”

“你可以无视这些,你可以继续。不过秦捷,”她抬头看着他,用一种虔诚的情绪,“你真愿意一直这样下去吗?”

“秦捷,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是怎样,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我愿意用一辈子补偿你,能不能让你忘记过去的一切,能不能让你快乐一点?”

秦捷一直站着不动,他抿着嘴唇,唇角有深深的纹路。他只穿件薄薄的西装,一点也不瑟缩。

他看着于夏晚,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于夏晚不敢确实是不是有些温热的东西在他眼中漫流。

命运可以折磨你,但欺骗不了你。

他说,于夏晚,跟你在一起,我还有快乐的可能吗。

第 22 章

星期天天气难得的好,于夏晚退了酒店的房间,到火车站买好火车票后才打电话告诉朱蕾要离开,朱蕾急着赶过来,于夏晚笑说再过四十分钟就开车,赶得再紧也来不及了。

到上海的火车班次多,车厢里坐得宽宽敞敞。昨天晚上在街上转了一会儿,累,却没有睡好,现在在火车上颠巴一会儿犯起迷糊来,于夏晚把包抱在怀里,靠在椅背上睡觉。半梦半醒到了上海,出地铁后买点面包和水,于夏晚回到家里先给朱蕾打个报平安的电话,然后啃面包,没啃两口扑到床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天蒙蒙黑,摸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早关机了。插上充电器,不多会儿嘀嘀叫,一条信息,秦捷发来的。

短短一句,十二个字,杜明衡公司的事已经解决。

赶紧回拨过去,一直响着,却没人接听。于夏晚笑笑,把手机放在床头,继续吃下午吃了一半的面包。

星期一一上班,杂七杂八的事雨点一样扑面而来。最紧要的一件事,是申报的时候发现自己核算的进项税留抵数跟税务局系统里自动记录的数字不相符,上下大约差了不到一千块钱,钱数不算多,可一定要搞搞清楚。

一点破账扒拉个把钟头,才发现于夏晚不在的这个星期里,有张买切割卷边机的发票被小万同志拿到税务局去验了票,这笔进项税本来应该计入固定资产原值的。小万嘿嘿笑,点头不止:“我有罪啊,我有罪。”

没什么可说的,上班,下班。下班,上班。

很安静,却不是她想要的平静。

每天晚上于夏晚都会仔细地看看手机是不是开着,是不是有电。她把手机随身带着,睡觉的时候就放在枕边,可是她想等的电话始终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