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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擦肩而过的遗忘(34)

“我爸没在家,到海城去了。”

“海城?”费文杰问道,“我今天下午在公司里还碰到他,怎么没听他说要出差?”

“好象是为了海城的一块什么地要拆迁,约到了一位市领导,我爸就过去了,我哥正好也在海城,他们现在估计还在酒桌上呢。”

费文杰的眉不由自主地皱了皱:“你哥?他怎么也跑过去了?不是跟你爸一起过去的?”

乔敏行贼兮兮地笑:“他追女朋友去了,哈哈哈,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珈龄姐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跟叶医生约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吵了一架,把人叶医生气得跑回海城去了,我哥在家里百爪挠心挠了一个星期,乖乖地跑过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费文杰敷衍地跟着笑了两声:“是吗……”

“是啊,还有更好玩的呢,葛阿姨也说我哥这几天有点不对劲,说有一天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抽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葛阿姨过去打扫卫生,一开门还以为失火了,满屋子都是烟。我听的笑抽抽了我!我哥!你想得到吗,他那种人纳粹党卫军一样的,居然也会为情那个所困,哈哈哈,太欢乐了!”

费文杰失笑:“有你这么形容的吗,还纳粹!”

“都一样霸道不讲理脸臭嘴硬!还是费文杰最好!”乔敏行笑弯了两只眼睛,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哪哪儿都好!”

“傻姑娘!”费文杰拍拍她的脸,“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东西?”

乔敏行从他怀里跳起来:“我去拿,你要什么?咖啡no酒no茶no,别的随便挑。”

费文杰摇摇头:“那就跟你一样来点橙汁吧。”

乔敏行哀叹着走进厨房里:“再喝橙汁我就要变橙子了,直接把我放榨汁机里吧。”

晚上不开灯也挺好的,喝着香浓的橙汁,松软的沙发上窝在一起,音乐盒发条上到最紧,小天鹅慢慢转着可以唱很久。乔敏行枕着费文杰的腿,出神地听着:“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曲子,听得我都想去看芭蕾舞了。”

“好啊,下次有演出带你去看。”

“你看过吗?”

费文杰顿了一顿:“看过。”

“是吗,好看吗?你在哪儿看的,在美国的时候还是回国以后?”

“好看,在我去美国以前看的。”

“我最羡慕那些芭蕾舞女演员了,那气质那身段,唉唉唉,自卑啊!她们穿的那种鞋子叫什么鞋?脚尖立着真是好看!”

费文杰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你也挺气质的,就是身段差了点。”

乔敏行翻过身哈哈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差也没办法,就赖上你了怎么办吧!”她笑着做个鬼脸躺回去,“去美国以前看的?那好多年以前了吧!”

“是有几年了。”

乔敏行突然想起什么,又撑起身子跪坐起来,瞪大眼睛瞅着费文杰:“你一个人去看的,还是跟别人一起看?”

“小丫头,问这个干嘛。”

“快说快说!”

费文杰低声地笑:“跟别人一起看的。”

“女的?”

“女的。”

乔敏行轻轻咬住嘴唇,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费文杰:“珈龄姐说了,男人一旦莫名其妙地抽起烟喝起酒生起气发起疯,或者走神时间超过五分钟,或者关着灯听老歌看老电影,这些都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费文杰失笑:“你跟孙珈龄在一起就从来没干过一件好事,你们整天就琢磨这个,我就奇怪了,她的公司居然还能不倒。”

乔敏行欺身过去,两只手搭在他肩上:“老实交待,你在这儿听这个,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费文杰弯起嘴角:“往事……什么样的往事?”

“那要问你啊,嗯嗯,故意装傻,十分可疑!”

费文杰把乔敏行枕乱的头发拂平:“哪来的什么往事。”

“不是事,那就是人喽!是不是跟你一起看的那个女的?”乔敏行嘟起嘴搂住费文杰,做张做势地张嘴去咬他的鼻子,“我不管,你不说我就咬你!快说快说!”

费文杰笑着搂住她的腰:“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也要说,她……是你的老情人,嗯?”

费文杰看着乔敏行,点了点头。

乔敏行脸上的笑容明显变淡很多,不过很快又比刚才笑得更灿烂:“你很想她啊……”

费文杰拧住她的鼻子:“说你傻还真是傻!我是在想她,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想。”

“那是什么想?”

费文杰抱乔敏行坐回身边,扶着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肩上,音乐盒的发条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转动的速度慢了很多,他拿起来又紧了一紧,听着乐声重新振奋起来。

“她从五岁起学跳芭蕾舞,十岁考进上海舞蹈学校,一直学到十二岁,所有人都说她非常有前途,然后……”

“然后什么?”乔敏行催问。

费文杰脸上神情有点黯然,不过还好有黑暗可以遮挡住他此时很难控制的情绪:“然后有一次放假回家,我那时候十四岁,很调皮,胆子也大,偷偷开我爸的车,不小心把她……把她的腿撞断了……”

“啊!”乔敏行皱眉,“怎么会这样!那她后来呢?是不是就不能跳舞啦!”

“粉碎性骨折,石膏取下来以后发现两条腿的长度稍有点不一样,正常走路跑步看不出来,跳舞就……所以她最受不了腿部残疾,每次听到这个反应都很强烈……”

乔敏行深深地感觉到惋惜,并没有深想费文杰说的话:“那……那再后来呢?她后来怎么办?”

“她后来就回家,回到普通学校里去上学,学习成绩很好,品学兼优,年年都是三好生,长得又好看,学校里很多男生都暗恋她。”

“那她一定很难过吧,不能再跳舞了!”

“她从来没说过难过,整天都是笑咪咪的……有一回我在报纸上看到广告,乌克兰一个芭蕾舞团在宁城演出天鹅湖,我就带她过来看,二流的剧场,三流的舞蹈团,我们坐在第一排,前面就是乐队的乐池,音乐刚响,幕还没有拉开,她就开始哭……两个小时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把所有的纸巾都擦完了,我只好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捂在脸上……”

乔敏行说不出话来,这个故事本身就挺悲凄的,费文杰述说时的语气更让她觉得酸涩。她握住他的手,关切地握紧。

费文杰垂眸,眼光停留在空气中的某一处,仿佛可以看见从音乐盒里飘出来的音符:“从那以后,每年她生日或者圣诞节春节,大节小节的,我都会买一只天鹅湖的音乐盒送给她,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带她去看世界上最好的天鹅湖,那时候还坐在第一排,我带上两条大浴巾给她擦眼泪,她想怎么哭就让她怎么哭……”

“文杰……”乔敏行揽住费文杰,嗫嚅着低声说道,“你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她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