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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擦肩而过的遗忘(35)

费文杰笑笑:“我知道,她不会怪任何人。”

乔敏行心里怪怪的,为这个女孩难过,可为了费文杰此刻的难过,她就更难过。

“文杰,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费文杰有点后悔话说得太多,他掩饰地笑着:“是啊,我是暗恋过她,可她没看上我,我伤心失望之下跑到美国去,谁知道就遇见了你,然后你就趁虚而入。”

乔敏行哇哇叫着恢复了好心情:“你才趁虚而入,你当你真是块宝啊,本小姐到现在还在后悔当时不该让你追得那么轻松!”

费文杰抓抓头:“我怎么记得那个时候是你追的我?”

“你赶紧的到厕所里找块镜子照照吧,马不知脸长猴不知毛多的,我追你,我是心脏有病好不好,又不是头脑有病!”乔敏行笑倒在费文杰怀里,不属于自己的伤痛总是很容易就抛开,感动最多只有一时。费文杰和她说笑着,在音乐盒停止转动的时候深深看了它一眼,抿紧嘴唇,没有再伸手过去上发条。

两三个小时车程以外的另一个城市里,叶知我身边的音乐盒还在响着,她闭起眼睛,从一幅巨大的、紫红色的、绣着金色花边的幕布开始回忆,全本芭蕾舞剧《天鹅湖》,她可以在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慢慢地从头到尾演一遍,有时候做梦都能看见自己穿着黑天鹅的舞裙,又稳又准地转完了三十二个挥鞭转,停下来骄傲地向观众致意。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好象正在做梦,但是被一阵突然响起的音乐惊醒,叶知我被针扎了一样坐起来,东张西望地在房间里找,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大声地唱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叶知我给这个歌词噎了一下,最后发现歌声的来源是乔慎言送来的那只手机,她赶紧下床小跑过去拿起手机,乔慎言三个字在屏幕上一亮一亮,童音还在理直气壮气吞山河地继续着:“……一拉线我就跑,轰滴一声全都炸没了!”

她头皮发麻地按下接听键,有点气急败坏:“乔慎言你搞什么飞机!”

“叶知我,我喜欢你。”

乔慎言的声音很平常,可叶知我突然就是一激灵,怔怔地接不上话茬。他那边好整以暇,淡定地笑了两声,说道:“我不喜欢藏着掖着,话不说出来我会睡不着觉。好了,我去睡了,明天见。”

乔大少说完挂断电话,叶知我盯着变黑的手机屏,一直到天亮都不再有睡意。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对着镜子照照,脸好象都有点肿,叶知我用块化妆棉倒点收缩水,在屋子里一边溜达一边拍。昨天晚上的蛋糕还剩一大半,当早饭挺不错的,叶知我四处看着,想到什么要买的就记在小本子上,呆会儿到超市去大采购。

坐在餐桌边喝牛奶吃蛋糕,太甜,于是又拿一包榨菜出来就着吃。住的地方有了,下一步就该考虑工作的事。回宁城是不可能的,本来一个费文杰她就避之不及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乔慎言,有空的话她要去算算命,今年是不是命中注定又有劫又有桃花,难道这就叫做桃花劫?

叶知我摸摸胳臂上支楞起来的汗毛,叹了口气,以她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应该能找到工作的吧,社区卫生服务站或者哪个单位的厂医校医都行啊。卖房子的钱加上爸爸存折上的二十万,在海城这种小地方可以买两三套房子了,或者买个商铺租出去,她在家里吃吃租金当宅女也挺好的。

还有一种选择,也和五年前的费文杰一样,出国找个学校念书去。可是二十好几岁的人了,乔慎言那种男人都会说她已经年纪一大把了,现在再去上学,还能象年轻时候一样轻松吗?她学来学去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不寂寞,还是为了更寂寞?

象叶知我这种过日子型的女人凡事都喜欢往坏处想,身上的现金总量一般都在一百块到五百块之间游离,这样就算钱包丢了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她吃完早饭把整理要买东西的小本本拿在手上,又往上头添了两样小东西,背上一只斜挎小包出门去,先奔ATM机取点钱,再奔超市和菜场。

一夜之间,叶诠家住进了人的消息传遍整个小区,这里住着好多爸爸当年在交通局时的同事,习惯了捧高踩低的人们第一反应是猜测和怀疑,叶知我低着头走在路上没有人认识,所以在路过扎堆聊天的几个老太太身边时,有几声无马赛克的高清版议论传进了她耳朵里。

“何止几十万,说是贪了有几百万呢!”

“那他女儿现在还装出个穷酸样是给谁看的……”

叶知我挠挠头,掩饰住嘴边无奈的笑容,乃们才穷酸,老娘固定资产不固定资产加起来也有几百万!哪天拿一万块钱出来换成一毛硬币全倒在你们家楼下下水道里,老娘我堵死你!

阿Q精神胜利法挺管用,叶知我忍不住在自己幻想出的完胜局面里笑出了声,笑意挂在微弯的嘴角上,赧然中又有点狡猾地垂着眼眸,白净脸庞被明亮阳光照着,远远看去几乎有点透明。

乔慎言把车拐进小区大门,还没有找到停车的地方就看见了这样微笑着向他走近的叶知我。初冬的阳光变得固执强悍,牢牢拴死了他在车窗后的视线,这就象是一场游戏,他先把她看进了眼睛里和心里,只好注定了授人以柄的结局。乔大少神情仿佛地眯起眼睛,手和脚的配合却有点错乱,从十几岁学会开车以来头一回把车开熄火了,百多万的名车猛地往前一冲头,他咬牙骂了句脏话,重新打着火,再抬起头来,叶知我已经看见了他。

从叶知我脸上消失的笑容让乔慎言抿紧了嘴唇,今天早上醒来时的好心情变得有点不太好,他干脆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还没有开车门,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停在了叶知我身边。

叶知我脸色有点发白,她很假地朝这个男人笑着:“好久不见了,李叔叔。”

“真的是你啊小叶,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家灯亮了,我还在想是怎么回事呢,呵呵呵……”

“是啊,我也是昨天才回来。”

“好几年了,有……五年了吧……”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叶副市长……都这么久了!”

叶知我脸上的笑维持起来很费劲,她抓紧包带子,尽量礼貌克制地回应着王叔叔身边那个女人意味深长的审视。叶知我以为自己已经能达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境界,但其实她还不够老脸皮厚,她只能躲在众人背后用阿Q的办法安慰自己,一旦面对赤果果的暧昧眼光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摆脱被贴在身上的标签。

标签……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或许已经是钢印了吧,就打在她的脑门上,一圈深刻的字迹围绕着中间一颗五角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个女人看着她的时候,肯定觉得她就是只小老鼠,钻啊钻的走投无路了,只好又钻回了旧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