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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千千岁(66)+番外

她一板一眼道:“不晒会发霉的。”

我将那瓶子丢回墓室一角道:“在这十里埋了这么多年它们自己就是霉了,是见不得光的。来,看我绣的这只青鸾鸟比上次的仙鹤有进步么?”

“咦,这难道不是青蛙吗?”她抻着脖子惊奇道。

“……”

晚上她挎着小竹篮走出阵法忽然说:“山主,你和他们说的有点儿不一样。”

我咳了咳,“他们怎么形容的我,说来听听。”

“好吃懒做,又二又傻。”

今天我无语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她踮起脚,变出一朵紫丁香插在我鬓角,眼睛亮晶晶的:“山主,你和那些管子是不一样的。”她低头双脚相互蹭了蹭,抬起头道:“山主,你会有大福气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说完她飞快地跑掉了,留下我继续无语……

第二天来送饭的换了个紫衣小僮,圆脸胖乎乎地很讨喜,一见我就笑,但除了“是”字外什么都不说。我问了几遍小瑶的下落都只得到个“是”字,吃了几口,我搁下筷子:“饱了。”

如此接连了两三日,施千里来了。

他一进来就皱眉说:“山主大人,你又闹什么脾气。”

我对着月光穿针:“小瑶呢?”

“花娘最近楼里忙就让她去帮忙了。”他走过来提起茶壶倒了杯冷茶,腰间算盘撞的啪啪响。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不停地喝水?”

他的手僵在嘴边。

“小瑶没有对我说什么,你们不要为难她。”我道。

他僵了僵:“你为何突然这样说?”

“我既然选择闭关,本就不想知道太多外界的事,可你们也要留个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的人不是?”我道:“还有别再喊我山主了,我已经不再是孝义山的山主了。”这好像是我第二次说这句话,那时是不想让别人留了口舌,现在则是不想给岑鹤介意,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即便我和他还是夫妻也是要忌讳的。

“你真的是木姬?”他喝了一大口冷茶,放下杯子诱惑道。

我笨拙地拉紧绣线道:“你还有没有发现你每次想转移话题时也会喝很多水?”

“……”他冷冷淡淡道:“如果你不是冒充的话,那你比以前更讨厌了。”

这话让我有些惊讶,更有些受伤:“你竟然讨厌我?”

他比我更惊讶,眼神透出一丝厌恶:“你抓我回来给西山野猪精做压寨夫君难道不招人讨厌?”

我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觉得实在太干了于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小瑶其实不是孝义山的妖族。”互相嘲讽道,他正经了神色道。

我捧着茶杯:“看出来了,这么纯情的小花妖不像出产于孝义山的。”

我冷笑了一声,我愣了下,就听他说:“她是岑鹤派来看管你的。”

我愕然:“看管?”小瑶是谁的人我一早心里有了数,但我没想到施千里会用看管这个词。

我喃喃道:“可是我要是想走,就凭一个小瑶拦得住吗?”

他的眼神闪了闪,低头喝茶不语。

过了一会儿我说:“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他疑惑地摇了下头,摇到一半仰面倒在地上,手里的茶水洒了他一脸,他的面上一闪即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有点儿高兴又像是有点儿早已料到,顷刻他从嗓子别处一句含糊的话:“你下毒了?”

我蹲在他身边:“如果你感到全省发冷,小腹绞痛,那就是了。”

“你逃不掉的。”

我讶异地说:“我没说要逃啊。”

“那你?”

我拍拍他的脸:“我一向不喜欢人骗我,骗我的人一般都不放过。”

他脸色大变:“我没有骗你。”

“你是没有骗我,但你这张脸在骗我。”右手从他额头抹到下颚,五官扭曲后渐渐复正常,那是一张俏丽而熟悉的脸庞。

平心……

“妹妹。”她保持着躺倒在地上还握着茶杯的高难度姿势,想给我一个经典的温婉笑容,可惜面部也别定住了,这么一笑眼睛像是在抽筋。

我柔声道:“上神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吧?你都是喊我姐姐的。”

“……”她失语片刻旋眼睛里闪动着奇怪的笑意:“但在千年前我确实喊你妹妹。”

这会轮到我无话可说了……

千年前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我,阿姐……

48、八荒归元(一)

我命不好,死的早,死后转了运,化成了妖怪,于是有幸又在这群魔乱舞的世间折腾了个千把年。师父在没仙游前常叼着长烟杆感叹我命数不好,怪天上司命坑爹,把人间富贵花硬是掰成了条狗尾巴草。

个人觉得其实还好,还能有千年时光再看一看这世界里的鸢飞鱼翔、日升潮落,对许多凡人来说都是苦求不得的。例如,阿姐……阿姐继承皇位时很小,所以朝政一直被辅政大臣们左右,从她十五岁亲政到东国灭亡不过短短十年左右的时光。作为姐姐,她对我并不亲热,但我晓得她是个好皇帝,可惜……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一手引狼入室,导致了东国的灭亡……

可平心怎么可能会是阿姐呢?一个是母神后裔、尊贵无比的上神,一个便是九五之尊也仅是凡人一个。凡人与神仙如何能比?我尚记得一日来找临渊的上界一个元君,即便是九重天上品阶最低的一个神仙,与临渊说话的语气是何等的倨傲淡蔑。更别提小小的一个凡人了……

“出生时司命算得我在十二万岁那年有一劫,须得轮回入了凡间一避。机缘巧合,投入了东国皇室。”僵躺在地上的平心稍稍窘迫了一下后,但历练了十二万年之久的上神气度岂是被我一杯下了两包药的茶水可以折去的,一眨眼的功夫她那张芙蓉玉面上已端的稳稳当当。只是不知道,再过个一刻,她的肚子能否端的如此稳当?

我本虔心倾听的注意力在一开头拉不住地飞快奔开了,满脑子都只有三个字,不,四个字,十二万岁!这样的年龄差,让承受妹妹这个称呼的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定定对着我的眸子忽然垂了一垂:“阿徵,你怨不怨我?”

满脑的胡思乱想急刹住了,像有把刀生生切进了我的脑子里斩断了它们。她问我,怨不怨她?我的脖子忽然有点疼,转而那点疼泛滥开了,深入了肌理,勒紧了我的喉咙,仿若千年前我自刎的那天一般。

这样的状况我是说不出话的,可我偏偏还是硬开了口,这么多年过去我知道愈是难受的时候就愈要表现得像是没人能让你难受一一样。我蹲在她身边扯了了一缕头发:“平心上神真爱开玩笑。”吹了吹发尖:“东国地小福薄,如何担得起上神仙驾?”

皇陵上空的柏树遮天蔽日,炎热的暑气连同蝉噪一同被隔在了外界,唯一的声响是幽幽的谷溪从崖石砸下的冷音。她半合着眼睛沉默着,神态平静让我有点找不着准头,悄悄地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