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容我千千岁(67)+番外

她的眸子里倒映着树影,原来活泼清脆的少女嗓音里染了谷中的阴凉之气:“阿徵,有件事只有你我知道,难道你忘记了吗?”

随后那双胭脂色的唇慢慢说出了那件事,她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我却被逐渐苏醒的记忆拖入了黑无边际的漩涡之中。那是个秘密,是只属于我和阿姐之间的秘密。

“我说的你若不信,尽可去问一个人,毕竟那人当时也在东国。”

平心的话嗡嗡地绕在我耳边,绕到最后一声黯然喟叹:“东国之事早已命定,我不该逼死了你,是阿姐对不住你。”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我没有给平心解药,两包加了点料的泻药而已,我并不擅长制毒制药,何况我也仅是想吓一吓假意扮施千里的人。可我没想到来者是平心,更忘记了问她为什么要扮施千里来见我?以平心的能耐,两包泻药奈何不了她,顶多舒畅痛快几个时辰。

我现在在发呆,因为我迷茫了。迷茫的人生需要人指点,可能指点我的人远在千里之外领兵作战。我靠在自己的棺材上,抚摸过上面镌刻的阴文,澹台徵。我将脸贴在冰冷的棺面上,断断续续的心跳声从木板上震入耳朵里,时有时无。我这副姿态保持了十八个时辰,皇陵里大大小小的妖怪远远地蹲在一起屏气凝神地观察着我。

“你们能别这么看我吗?”没点灯的地陵里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浑身不发毛才怪:“想说什么就说。”

被推出去的徐工匠结结巴巴道:“公主在思考人生,属下们不敢打扰。”

“……”我扁扁嘴:“你们多想了,我只是在发呆。”

“敢问公主呆出什么结果来了?”

我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结果,公主出去走走散散步,或许有了也不成。”

我正起身子,愁眉苦脸道:“可是我在闭关。”

“奴婢绝不会泄漏消息的。”“属下绝不会泄漏消息的。”他们异口同声道。

于是,我骑上骨耆フ夷歉瞿芨我确定答案的人了。找他问阿姐的事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骗自己,我想见他了。就算这段婚姻走不到白头到老,就算我与他终要天涯两别,但此刻我想见一见他。只是想见一见而已,在我还能喜欢他的时候……

三界正是大乱的时候,路上遇见了许多我未曾见过的神魔妖兽,呼啸奔腾在大地云海间,古书里描绘的上古时代恍若再现在我眼前。前不久传来的消息说,岑鹤领着东琊国人已行军到了东荒枭木岭,再往东就是镇守东荒的东岳帝宫了,也是下界神仙登入九重天的唯一一条坦途。岑鹤手中到底掌握着多少的势力,我没关心过。可见作为一个领导者的背后女人的我并不称职,但从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东岳帝宫门前我不得不说他的手段着实了不得。

他的行军倒是顺畅,可我走的就不平坦了。莫说这一路上左躲右闪,上蹿下跳避开的那些洪荒古兽,更有九重天上杀气腾腾从我头顶飞过的天兵天将。天地秩序已混乱地似脱缰野马,日月交替都不正常了。

太阳升了没多久,天色又暗了下来。不晓得是上面哪块的硝烟遮住了日头,还是卯日星君被派到了别处当差了。正午时分,天上闪着星星。我松了缰绳,擦了擦脸上的灰,倚在草原上深处的一块石头后面稍作休息。

刚喝了口水,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轰隆隆地从草原那边踏来,杯子放下时马蹄声已到了耳边。好在我怕骨暾醒郏下来就收了去,蛇草妖娆深长,盖着我一身青色衣裳倒也不易被发觉。我将呼吸放的很轻,顺着石头慢慢往草窝里蹭下去。

这是群才从前线下来的天兵,一身杀气都没消尽,马蹄错落里都似能听见金戈铮铮。我悄无声息地贴在蛇草上等着他们过去,我不能被他们发现,被发现的下场只有一个,沦为人质。自古以来人质的境地可悲又尴尬,可悲没什么最多不过被撕票了,但我不想面对那份选择的尴尬。历史上的很多英雄都要面对是选择江山还是美人的尴尬场面,结果也往往很一致,一致地为英雄的人生再添一笔传奇色彩。我不想沦落到那样悲惨的境地,即便我还不是个美人……

这些天兵行军很快,我扣紧的手指慢慢松开了。

“等等。”

我平静地又攥回了手,其实我很想捶下地,我就知道!就知道,女主每遇到这一紧要关头都会遇到这一出的。

“已疾行了数日,稍作休整再上路。”重靴落地声砸在我耳边,看样子领头的天将率先下马了。

那些个奔波已久的天兵们似乎都松了口气,一一下来了。

此刻尿遁还有效吗?

好在这群天兵纪律很是严明,没有东散西落,停在了几丈远外。我提心吊胆地等了一炷香功夫,他们还没有要走的迹象,突然一道有力的脚步声往我这边来了。

我的右手不觉探入了袖子里,握住里面的骨伞。

那脚步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没做停留,反向更深的草地里走去。

……

我太阳穴跳了下,这种奇怪的失落感是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来?”深处的草地里竟响起了平心的声音,仿佛久等在那里。

“我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你也敢来此地。”男声响起,尽管压抑地很淡漠,但仍可听出一丝讽刺和不平……这个人,我苦苦思索了下,灵光一闪,这个人不是我五叔,林清吗?

平心的声音很沉静,带着微微伤感:“我没想到当年你也在东国,你何苦如此?”这和常日里略显得活泼天真的平心不大一样,倒是,真与我阿姐的语气有些相像。

“我何苦如此?”林清禁不住嘲笑着反问出了声,情绪颇有起伏,俄而又压了下来:“你选了一条不归路,我却不能放任自己见你如此一意孤行。我不过,不过是想护着你罢了。”

我吃了一惊,我的五叔林清在东国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就算是重返了天界,那日重逢也没见得他有多少好颜色。我以为他天性如此,没想到还有此用情至深的一面。

平心似很是动容,轻声唤了声林清的名字。唤过之后就是久久的叹息,而后道:“如今九重天与我东琊已水火不容,这条路我当初既已选择必不会再回头,如今我只是想看看你。毕竟,你我从儿时玩伴到同窗挚友也有十万年之久了。战事一触即发,再见或许就是疆场对峙了。”

那句“我东琊”刺入耳中,让我的心狠抽了下,我对自己说,这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罢了。但没什么效果,我只能让它继续抽了……

“是啊,十万年了。”林清感喟道,他终是个聪明人,苦笑道:“当日我既能逆了天帝旨意护你,如今又怎会见着你落败被擒上诛仙台。我若护你,定护你一世,永不会变。”

后只闻得平心啜泣落泪之声,至于林清有没有趁机搂搂佳人吃吃豆腐安慰安慰,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这一面见得很仓促,平心未留片刻就匆匆而去。她的目的既已达到,便再没有冒着风险多留此地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