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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千千岁(60)+番外

我从善如流接下来:“谨遵公子教诲,下次我出门披麻袋。”

“……”他一整袍摆作势起身:“等我查出你是哪家名门之后,必要亲自登门好好拜访。”

我心中叫苦,你是要在金銮宝殿上好好拜访我阿姐么?我顾不得什么女公子脸面,干脆一把抱住他大腿声泪俱下:“公子万万不能啊,若被我家叔公、叔叔们知晓,小女和家姐定要被扫地出门。小女不能连累阿姐,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哪怕是要小女陪给你这条命都没问题。”

他身子被我扑得晃了一晃,失了血色的脸更苍白几分,不得已重新坐了下来,咬牙道:“你先放开我。”

我猛摇头,不达到让他封口的目的绝不罢休。

他喘了喘气,面无表情地审视了我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欢喜地想要信口胡诌,他眉头一挑,自知这人眼光犀利不如我那师父来得好骗,只得将自己鲜有人知的小名奉上:“阿徵。”

“阿徵。”他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喃喃自语:“没听说过有谁家纨绔是个名来?”

你才纨绔……

“你姓……”

“公子你额头又渗血了,快来擦擦,擦擦。”我拽出怀中帕子打断了他的询问,澹台是国姓,只要他脑子没被砸坏自是立马明白我乃皇室中人。

他铁青着脸,接过帕子按在了额角,泠泠垂露的雪桑花遮在他额角之上,我忽然觉得这张脸生的俊俏的紧了,少女心怀被戳得晃了一晃。

这事以我许给他初一十五做牛做马而暂作了结,那方雪桑帕子也被他克扣住留作证物,到底是个做御史的。

回宫后我东打听西打听,也大致摸清了这个新登科御史的底。边陲小城里来的进士,寒门出身,文章做得极好,正因如此才得了急欲提拔布衣士子阿姐的青眼。素日里独来独往,为人也非不通情理,总之在朝廷里口碑甚佳。我想我大约是被他给坑了,这样一个人怎会与一个姑娘家斤斤计较?

但下月初一,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溜出了宫,来到了相约好的得桥桥头。这处地历来是个风流地,柳绿花红,情侣对对。我不禁遐想翩翩,他是不是对我一见倾心,不,一打倾心,想在此对我告白。

“来的倒是早。”背后冷不丁响起他的冷声。

我略有些脸红地转过身去,却见他将一轴轴画卷摆好:“还快过来帮忙。”

原来他是要我来帮他卖画的……

“你难道才一上任就被罢免了?”我踮脚将一幅白描山水挂上,堂堂一个朝廷御史竟然在街头卖画,户部已穷到发不出饷银了不得已让其他部裁员了吗?

他摆好画摊,淡淡道:“我喜好名画,可我的俸禄远不够此项开支,故而卖画。”他倒是个不讲究面子的直白人。

我动了动脑子道:“我家中有几幅不错的名家真迹,你若将那幅雪桑图给我我就将它们全数给你如何?”

他着了一点朱砂,落在白芙蓉蕊上:“妄想。”

“……”

连着卖了两月的画,我已经和得桥周遭一片小商小贩混得极为熟稔,出去转一圈就抱了一怀的零嘴儿。尤其是十步外茶肆里茶先生与我处得最为融洽,常在无事时做一杯茶戏赠与我赏玩。

这日十二月十五,苏辞来得桥时却是两手空空,我坐在桥头狮子剥着核桃诧异道:“咦,今日不卖画了?你收贿赂了?”

他眼角抖了下,手臂从斗篷里伸了出来,臂弯处搭了件灰皮薄裘:“听说玉髓峰顶的雪桑花开了,我们去看看。”

灰皮斗篷兜头披了下来,料子很普通连宫里品阶高点宫女的都不如,可罩得我脸莫名作烧,低着头只敢看他系着布带的手。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山上小径冷滑的很,换了登山的谢公屐走得也是磕磕绊绊。我到底是在皇家长大的,险象环生地爬到了半腰已累得膝盖酸麻。可我不想轻易地喊累耍性子,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纨绔子弟,要知道纨绔子弟也是有尊严的……

“累了?”

我抱着老松树小口小口吸着凉气,憋了两眼水洇洇的,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

“真爬不了就不爬了,也不是人人都能爬上去的。”他不以为意道。

我松开树,闷声不乐地继续往上爬。

熬到了峰顶,寒风刺面,白雪万重,一叠一叠雪桑花含冰欺雪,煞是晶莹清透。

“阿徵。”他不动声色地握起我的手往怀里揣去,他掌心湿热烘暖得我从手到脸腾得红了个彻底:“你愿与我看遍寸寸山河,赏尽霁月风光吗?”

我沉默了一下,抽回手闷闷道:“原来你想旅游时带个背包的,那这不行,我不能出京城的。”

他:“……”

我这辈子遇到的都是实干派,没有遇过他这样的闷骚文艺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告白失败的刺激,他以后的行事作风都特别干练坦白。

例如,接下来他将我的那方帕子揣到我手里冷静道:“我喜欢你,阿徵。”

我也很冷静道:“真巧,我也挺中意你的。”

于是,我和苏辞搞对象了。

俗话说的话,打是亲骂是爱,把苏辞打得半死不活,证明当初我着实是将他欢喜得死去活来。伺候我的宫女采珠说,只有苏辞这样经得起折腾的才能与我白头到老。那时才初初情动的我没有想到白头那样长远,只是觉得这个新晋的御史相貌有几分风流,一手谏言的折子也写得铿锵有力,这不卑不吭倨傲有余的性子也甚得我意。

我和苏辞两经常互相折腾,尤其是在他得知我女公子的身份后,反而变本加厉地折腾我。今日叫我苦练画技,明日叫我给他那破宅子扫地抹灰,他说在娶我之前要压一压我做女公子的性子,要不日后不得持家。我一想也是这样,我败家挺在行,持家确实没有经验。于是我一边学着持家,一边败着他的家。

阿姐得知我和苏辞的事后并不反对,相反甚是高兴。苏辞是她一手提拔起来为了抗拒旧朝世族的年轻官员,我与他在一起了更拉拢了那一披新起的布衣寒士们,故而苏辞是一品一品的往上升着官,到后来已能自由地出入宫闱之中。做皇室有个好处,就是不必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会抛弃妻子,变为陈世美第二。

我是真心地喜欢着这个人,姑娘家若喜欢一个人,就想时时见到他,哪怕只是遥遥相对一眼也是满心欢喜。老臣子们对苏辞在宫闱之中行走颇有微词,皆道于我与阿姐的清誉不好。

树下我趴在他膝头对作画的他道:“苏辞,你快娶我吧,要不然影响不好。”

他执笔的手很稳,面色依旧冷冷淡淡:“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托腮看着他行云流水地绘出一大片累累的雪桑花:“那就只好阉了你了。”

他:“……”

落下印章后,他放下笔将画晾起:“喜欢吗?”

我赌气道:“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