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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与梦魇与最后的小如(4)

至于香箸,形制和筷子差不多。我们这个时代,香炉里烧的还不是线香。我这里是用博山炉与香丸,火也不浓烈,只是慢慢地熏,香气也比较温和。香灰万一堵了香炉,气味就坏了,所以要用铜香箸整理。自从教了小如怎么收拾香炉,她学得很快。

说到香炉,有位故人要送我一只宣德炉,我嫌那颜色太俗,就还了回去。前两天接了电话,才听说在你们的时代很值钱呢,还听说有阔人家用它烧线香。这真是有意思的事情。

今天的号外就到这里吧。吁,真辛苦,希望以后赵愁城写的时候通俗晓畅一点。

02·今不如昔

就这样我们从中午一直偷窥到了晚上。“我想睡觉了。”我打了个呵欠对镜之说。

“你不饿吗?”镜之问。适才她不得不几次地向我解释21世纪人的生活,也显得非常疲惫。

说来还真的很饿。偷窥别人的人生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既无聊又疲惫,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来今晚上只能叫外卖了。”镜之转身拿起电话听筒。

诶?外卖?

有人拍了拍院门。我一开门,看见了一个红帽子的人,打扮和“波斯女人”的丈夫差不多,手里拿着一只盒子:“这是您叫的披萨。”

披萨?我打了个哈欠,顺手接了过来就要向里走。“不好意思,您还没付钱呢!”

钱?我稍微清醒了一点。糟了,没有带钱。“多少钱?”我问。

“一共xxx元。”

镜之走了过来:“我用信用卡付过了呀。”

红帽子低头查看自己的记录本,“啊,果然。非常抱歉,欢迎再来。”

送走了红帽子,回到屋里,我问镜之:“信用卡是什么东西?”

镜之懒得回答,打开盒子在我鼻子下面一摆。

“好香!”我立刻称赞。

“那就先别问了,不吃就凉啦!”

那张奇异的馅儿在外的大饼很快就被我们消灭了,三分之一由镜之,三分之二由我。“好咸啊。”我说

“咸还吃这么多。”镜之随手敲了一下我的脑壳。

“21世纪的人口味都那么重吗?还是我口味太清淡了?”我又想起了“波斯女人”说我的茶太淡的事情。

镜之放下:“其实这披萨我也吃不惯。21世纪那个时候,污染的水和空气与强烈的紫外线让人们的感觉神经都变迟钝了,需要更多、更强的刺激。茶里要加更多的蜂蜜,菜里要加更多的盐,音乐编剧要更复杂,电影镜头要更□,女人胸要更大屁股要更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惜在那些大都会——纽约、巴黎、东京、上海,夜晚的灯光都盖过了月光与星光,街头的噪音尾气遮掩了鸟鸣与花香,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生命竟然越来越长,这真是悲哀呀……”

镜之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但她还是滔滔不绝。我又打了个呵欠:“姑姑,我去睡了。”

“刚吃就睡?用功去!”

“我困了嘛——”

“今天你因为没文化闹了多少笑话,快去练写字去!再去学一套2009年的儿童识字卡片!”

“呜——姑姑不疼我了——”装哭立刻见效。“别哭别哭啊,乖。不想练也可以呀。”

“真的吗?!”

不好,得意忘形了……镜之的脸上开始出现邪恶的坏笑。

“不练也好,明天给我把三进三出的院子整个打扫一遍!”太残忍了!

“我去练字了!”我乖乖地走向书房。

第二天,“波斯女人”又来了。我已经知道了那女人不是我过去以为的波斯人,但心里却已经习惯了这个代号。今天镜之没有换她滑稽的打扮,依然是一件睡袍,不同的是手里多了一把孔雀毛扇子。

两人坐定,女人没有跷腿,脸色阴沉,镜之则是优雅地靠在椅背上,两手搭着扶手,玩弄着羽扇,仿佛对女人的到来漠不关心似的。

女人说:“我看了镜子。一整天都在看。我看见了我的丈夫在做什么……这真的不可思议,但是,却没有发现他的出轨行为。”

“哦?”镜之瞥了她一眼,随手转动着羽扇,“这不好么?”

“当然不好!”女人说,“我不过是想调查他是否出轨,可是,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该不会和他串通好了,在用假的图像骗我吧?”

我听到这污蔑很是不平,但镜之却不置可否,“那你可以聘请侦探为您服务呀。”

女人无言以对,愤愤地站起来,“果然免费的服务就是靠不住!镜子还你!”说着将海马葡萄镜从包里掏出来扔在桌上。

“不,镜子依然你拿着,我要收费了。”镜之摇了摇扇子,向我伸手,我便取了一张事先印好的“名片”给她(经过昨晚的突击学习,我已经认识了不少21世纪的东西),她低头用圆珠笔在背面划拉了一行数字,“两千元,打到这个帐户来。”

“你……你怎么能这样?我要叫律师!”

镜之摇了摇羽扇,“律师?我也有。别忘了你来的时候是签过协议的。”说着从羽扇两层羽毛中间取出一只信封来,夹在手指里扬了扬。

“慢着,我什么时候签过协议!伪造协议,我要以诈骗罪起诉你!”女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镜之笑了笑,“你觉得这协议他们会说是假的吗?镜子的法力你也已经见识过,协议上签名的鉴定结果我就不能保证啦。况且诈骗罪——”镜之加重了语气,“那也要看谁是诈骗罪了吧。

“你……”女人已经气急败坏。

镜之则将桌上的茶碗一端,“小如,送客!”

“镜之,协议……真的有吗?”我问她。镜之只是端坐着,含笑摇了摇羽扇:“空城计呀,我像不像诸葛亮?”

我想起来前几天学过“诸葛亮”是三国时候的名相。“诸葛亮是鹅毛扇吧?”我哭笑不得,“现在镜子也回来了,钱也没被你骗到……”

“骗钱?谁要骗钱?镜子?她会来拿走的!”镜之坐在那儿自信满满,“你看,名片她不是拿走了吗。”

当天的下午,“波斯女人”又来了。又是和镜之对面坐着。

“我已经付了钱,”女人似乎强忍着怒气,“能把镜子交给我吗?”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镜之笑了笑,“两千元对你而言真的不多,早点同意不就省了不少功夫么?”

女人面无表情:“一旦有他出轨的把柄,我就和他离婚!”

“祝你成功。”镜之将镜子重新递给了她。

女人走后,我登时精神百倍:“披萨的银行欠款有着落了。”

“进步不小嘛,连信用卡怎么用都知道了,”镜之转头向我,“今晚吃什么庆祝一下?”

当天的晚上,我和镜之又是边吃边看穿衣镜里映照出来的好戏。这次没有吃披萨,而是我做的虾仁小葱饼。

“来了!”

女人的海马葡萄镜里再次映照出了他丈夫的身影。他正坐上一辆轿车,向城市中灯光最繁华的地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