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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与梦魇与最后的小如(5)

“啊,希尔顿酒店。”镜之笑了笑,“看来那女人可以如愿了。”

男人坐上电梯向上,直到一间灯火辉煌的餐厅。不久另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也到了那里。

“穿得奇怪了点,不过比波斯女人好看多了。”我说。镜之笑而不答。

男人与女人拥吻之后开始进餐,并且交谈——遗憾的是镜子不能传递声音,不过看得出来,两人相谈甚欢。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了,便一同到了电梯口。那女人似乎醉的更厉害些,只能倚在男人的身上。

“不必看了。”镜之说着拿起一只遥控器对着穿衣镜按了一下,“你,学习去!”

到了白天,女人来归还镜子。

“感谢你的服务,我已经获取了必要的信息了。”

“哦?是么?”镜之笑着将镜子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又抬头对女人说,“大事已成,你也该有点酬金吧?”

女人恨恨地咬了咬牙,“要多少,我会打给你的账户的。”

“今天之内,我也不多要,收你所得的零头——五十万元,过了时候,我只好联系我的律师啦,带着这份协议——”

镜之不知怎么又将信封掏了出来。女人拂袖而去。

“对了,镜子,你拿走!”

女人不理不睬。

“钱来了!”我看了看电脑屏幕对镜之说,“这个东西真神奇!用它就可以付那么多钱,再也不用一个一个数铜子儿了。镜之,你是用多少两银子买回来的?”

镜之却很不以为然,手里拿着遥控器对着穿衣镜更换频道,“看来好戏要上演了。”

我便离开了电脑,走到穿衣镜那里去。女人正在房间里与一个年轻男人关门交谈。大约三四个小时以后,男人推门离开。

“他们在说什么?”我问镜之。

镜之耸了耸肩:“事情很明显啦,我们去订报纸吧。这几天的社会版上就会登出来的。”

“那女人真奇怪,一开始说自己很关心丈夫,后来表现得却好像是要一心一意要和他离婚……仿佛恨不得自己的丈夫有外遇似的。”我低头自言自语,之后抬头,“对吧,镜姑姑?”

镜之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她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报纸如约而至,厚厚的一叠,全是铅字,好在这两天我已经渐渐习惯看横排铅字新闻。镜之和我遂一起歪在她的大床上趴着看新闻。头版,“本市第一豪门李家第三子今日秘密离婚”。内文说这家的三儿媳生活不检点,被逐出家门。

“这难道就是……‘波斯女人’?是她的丈夫和别人在一起呀,怎么会……”

镜之笑而不答,迅速翻到社会版:“国内头号骗婚者今日落网”。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镜之。

“很荒谬吧,就在两周以前的新闻上,”镜之坐在电脑椅上,噼噼啪啪敲打着键盘,将弹出的新闻指给我看:“你看,李家第三子闪电结婚。两人签订了一纸荒谬的婚前协议:只要男方与非本家族女性成员在三年之内的任意时候同处一私人空间内,两人立即离婚,男方支付女方一半财产。而女方与其他本家族男性成员在三年之内任意时候同处一私人空间内,两人立即离婚,女方罄身出户。”

“可是……”

“女人确实有骗婚的目的,可惜太嫩了。既然都嫁了进去,还折腾什么呢?要荣华富贵就要忍气吞声,有借有还,公平的多。可她却想做一笔空手套白狼的交易。来找我没多久,她就和我说了离婚的打算,可见是骗婚的新手,连对象是谁也不看——那可是有权势的家族。她以为李家爱惜名分,不会诉诸法院,九成会私了。却没有想到李家毕竟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家族,她连我的故弄玄虚都破解不了,当然会栽在他们手里。”镜之从电脑边上站起来,直接把电源一关,便又躺在床上去了,“唉,虽然可怜,但也是自作孽了。”

我沉默了半晌,之后怀着侥幸心理小声说:“或许并不是她吧,这里没有登出照片……”

“报纸都是他们家开的,爱怎么登,就怎么登,至少要维护自己家门的名声吧。而且那女人明明是骗婚未遂,却当作国内头号犯罪分子处理,大家族果然有本事啊——”

我便不再说什么了。镜之又随手把床头的海马葡萄镜拿了回来,里面已经看不到“波斯女人”前夫的影像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镜之,她给的钱还剩多少?打回那个女人那里吧,这是小如的请求……”

镜之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那可不行!我还要叫外卖用。”

“啊,那么难吃,叫它做什么?那女人真的很可怜……”

“那男人可是差点被骗走了一半家产呢。”镜之不以为然,仿佛故意要和我唱反调似的。

“可是那女人比较可怜,不是吗?”我晃着镜之的胳膊。

“好啦好啦,烦不过你。我还给她就是。不过今晚你要做菌菇葱饼——小如最会做饭啦!”

“啊,怪阿姨欺负人!”我生气了。

“咦,在哪儿学的新词?我是怪阿姨?我老吗?”镜之强忍住笑看着我。

“你都是姑姑了,你还不老吗?”

“五十多万买的葱饼,这生意够本了,好小如,做饭去吧,乖。”她说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便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向厨房,一边回头向她说:“张口钱闭口钱,你呀,真俗!”

我系上围裙,开始切起菌菇来,一边切一边想:大概今天为止,21世纪的事件,至此应该告一段落了吧。这真是个可怕的年代。虽然有了那么多便利的发明,可是有了钱便可以操纵一切,这事情过了一千多年还没有变。而且男人和女人马上要结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却还要提防对方是骗子,才真的令人心寒啊……

“喂!专心点!别切着手了!”镜之的声音穿过庭院飘到厨房。

我赶忙回过神。果然。我低头一看,刀刃正贴在我的食指上,差点就切了下去。

03·此去经年

还是早上,镜之就将上次的海马葡萄镜,连同其他几面包括屋里的穿衣镜一起搁置在了前厅,等待磨镜人的到来。午时响起了叩门声。照例是我去应门。

“原来是你呀。”来者说完,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来者是一位大叔,穿着短衣,显然生活有些窘困。虽然不到四十岁,背却稍稍有些弓了,大概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吧。此外他还算是大叔中较朗健的:两眉如剑,双目如炬,但看上去并不凶恶。

啊,我认识他……

“你又长高了嘛,上次看你才只有扫把那么高。”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才那么高呢。”我不高兴了。大叔却被逗乐了,“带我去看看,她又糟蹋了哪些宝贝。”说完又是咳嗽。“咳嗽还没好么?”我问。

“老毛病了。”大叔咧开嘴笑了,“做这一行免不了的,埋到土里头还会咳得棺材钉子蹦起来呢。”真是个达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