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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80)

“陛下!当心!”

太监揉着眼睛,右手捧着雨伞,左手提着玻璃灯,在大雨里追着前面的天子。

天子失魂落魄地在一片漆黑的直史街走着。闪电便是唯一的照明。一夜的大雨,洛阳的街道上,积水已经没过了他的高齿木屐,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跌跌撞撞。可是大雨还远远没有停息的意思。远处,皇宫的灯火终于从雨帘中缓缓浮现。

“陛下!……你们这些御林军,拦什么拦!天子也敢拦吗?眼睛怎么长的!……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小的冒死问一句,史馆里……到底怎么了?……”

进宫门的时候,太监的雨伞终于追上了天子,但天子却没有任何回头或接腔的意思。太监还想再问,只见天子猛地一甩袖子:“滚!”

那是仿佛饥饿且患病的野兽,在荒原里的悲哀咆哮。

太监傻眼,顿时匍匐在满地的积水里。天子却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依旧在皇宫里急急地走着。大雨早已经将他的龙袍再一次浇得透湿。

藏冰窖近了。他用尽全力推开封住门洞的石板。顾不得浑身皆是雨水,顾不得被寒气冻得刮骨的疼,顾不得遍身的剧颤,抓起火把,他只想着见一个人。

左脚的屐齿突然折断,天子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地。但他还是扶住冰砖砌成的墙壁,哆嗦着绕过去。这个时侯,他的四肢已经冷得没有一点知觉了,唯有精神还没有垮掉。

固执地认为这是自己的不逊带来的惩戒,他一定要亲眼再见见那个人。他终于来到了藏冰窖的最底部,熟悉的地方。

巨大的冰簇犹如一棵盛开的银树。

没有人。

那里,完全空着。

天子这才完全垮了。他再也不能向前走出半步路,折齿的木屐一歪,跌倒在地。

侍卫御医太监宫人手执短刃药箱狐裘火盆从藏冰窖的门口一拥而入。

“陛下!”

江南·从洛阳到扬州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一周,赵六陷入了可怕的,空前绝后的,低潮期。

每天就是对着屏幕咬笔杆,只有一句话:“愁啊愁!”

于是,喵五郎下笔如有神:

不愧是喵五郎,画出来的和六六一模一样!

沉寂了一礼拜,赵六终于RP了一回。欢迎大家收看本章!

另外,打算开新坑。新坑的背景音乐(暂定)试听点这里:

我真是太喜欢尺八箫了。书接上回。曾经被人视为大红大紫,炙手可热的赵府,作为那一夜大雨的结果,就这么陷入了沉寂。

那个“年轻有为”的赵愁城,终于死了。以一个鞠躬尽瘁,任劳任怨的形象死去。

陈管家挂出了谢绝吊问的牌子。这个举动谢绝掉的,除了朝中同僚们的吊问,还有隐型的大笔吊仪。因此,被视为对赵愁城清廉作风的延续。

没有人会和一个死人过不去。过去的种种流言蜚语一夜之间都消失了,街头巷尾的舆论开始转而指责朝廷对他的不公正,指责用心险恶的小人捏造关于赵愁城的谣言。甚至有人说,赵愁城的猝死,一定与他之前在御史台受了太多折磨有关。种种议论,不一而足。

※※※

除了名声扫地的御史台,最坐立不安的,就是赵愁城当初主持科举时录进的新人。这些朝廷的新鲜力量们,大多已经在不久前的风波中与赵愁城断绝了关系。眼下,忽然惊闻他在史馆中过劳而死的消息,这些人一下乱了阵脚。他们或者感慨于赵大人的鞠躬尽瘁,痛悔自己的鲁莽盲从,或者惊愕于赵愁城形象的突然洗白,慌忙筹措如何修补自己的公众形象。毕竟,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是要继续琢磨自己的仕途,互拧互掐。

但是,当初弹劾过赵愁城的那些老臣——说来也奇——并没有因此陷入混乱,相反,有些弹冠相庆的意思。在赵愁城死去的第二天,天子没有上朝,但立即发布诏令:诏柳震回京,官复原职,继续做他的大宗伯。柳震刚从应国动身,还没到洛阳,就又被一条敕命调职到天官方面,兼理天官长的公务。

关于柳大人的威望与能力,朝中百官没人会有非议。倒不如说,赵愁城之所以在同僚看来那么碍眼,就是因为他占了众人认为应该属于柳大人的职位。

这明显是反赵派的胜利,那些老臣们也就不用慌张了。只是他们都纳罕天子为何从惑溺中幡然醒悟。不久就从宫中传出小道消息:天子病倒了。

啊,原来是这样!

反赵派纷纷点头:看来天子因为罢黜了柳大人,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啊。

不过,柳大人似乎并不这么想。据说他匆匆赶回洛阳,第一件事就是将赵愁城留下的一系列文件检视了一遍,时而击节赞赏,时而掩卷长叹,直至夜中时候。

又据说柳大人听见所谓“天谴”论,立刻沉下了脸:

“尔等连他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还敢在此间聒噪?”

但是,话说回来,政治这事,怎么是我等市井小民所能理解?事实就是,赵愁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

这次要说的,依旧是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有唐代诗人杜牧之春风十里,大梦十年的扬州。

我们的主角之一崔夜雪在扬州已经盘桓了有些时日。当初她踏上扬州地面,恰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她受到了那个明里是扬州侯府,暗里是江南沈家的秘密迎接,并且见到了那个轻易不在人前露面的病秧子沈未济。

但几乎没给她任何发问的机会,她就立刻被江南沈家软禁了。连理由都没有。同时,仿佛都接到了命令似的,所有沈家人没和她说过一句话,除了沈未济本人。但沈未济一开口,她便担心会被他的病传染上。这一只不折不扣的话唠闷了三天,终于忍不住问沈未济:“我可以出门吗?”

沈未济停止抚琴,连看也不看她,道:

“可以。”

那一瞬间,崔夜雪真想把他掐死:谁让他不早说!

但是出门也是索然无味。因为虽然大街上可以说话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不管走向哪个方向,都会在城门口被卫兵强行拦回来。这窘境常惹得路人纷纷瞩目。崔夜雪她原本就没有逃跑的念头,现在被沈家这么一来,就觉得无比拘束。更郁闷的是,甚至连她迷路,街边也会有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贩,郎中,或者路人甲,领回原先的住地。搞的崔夜雪这出门等于囚犯放风,只不过这个放风的院子大了些罢了。

这天崔夜雪依旧出来散心,路两边依旧是一样的商铺,一样的小贩,一样的五色点心,一样的绫罗绸缎。

没想到,就是在这样的大街上,她刚闻见一股浓烈的药香气味,抬眼看见某个一身白大褂的路人迎面翩然奔来。还没省过神,她的腰就被那人猛撞了一下。

崔夜雪被这陡然一撞给弹得后退三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她心里顿时有些气恼——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一扭头,只见一个白影子匆匆向远处飘去,明显是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