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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48)

崔夜雪拍了一下桌子。

赵愁城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酒香袭人,美滋滋一线入喉,赵愁城的话忽然例外多了起来——这是他即将醉倒的前兆:

“这酒,是我师兄酿的。他这人,没事就喜欢发明创造,没事儿就造个火铳上山打鸟,酿酒也算是一项副业了。可惜我和他不一个山头,不能时常去赏鉴他做的东西。他这人有恋云癖,太喜欢他断崖边上那几片云,就这样被他的‘云夫人’给耽误了,一直不肯下山。我和他也有三四年没见面了吧。”

这对崔夜雪来说是多好的套真心话的机会啊。可惜我们这个女主角不争气,竟然也有点醉了,那么多重要信息都当做了耳边风,但点头称是是,俨然一个上课打盹的好学生。

“他那样闲云野鹤的生活,真是可望不可即。如果不是先帝把天子介绍给我,我指不定在哪座山里快活着呢。”赵愁城忽然自顾自嘿嘿笑了一下,“你别看天子小儿那么神气,当初还不是跟在我后面一口一个先生。上课打瞌睡,下课偷酒喝。奶奶的,我绝对不承认他是我徒弟!现在竟然要我反过来每天拜他?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说着赵愁城又将羽觞满上一饮而尽。

“琥珀光”在两人的血液里周转,崔夜雪默默不语,赵愁城反而益发滔滔不绝:

“不过我这徒儿也够孝顺,我死的时候还守在榻边上,唉,还哭着说不要我死。现在想想还是……”说着赵愁城抬头望向月亮,若有所思,“我很自私吧?”

崔夜雪的身体已经开始钟摆般动摇西晃了,脑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

“世路——难行——金——作马——”赵愁城突然高声朗吟,手臂一挥,褙子在夜风里“呼”地展开。

低头,脸色转为为黯然,抓起酒壶继续倒酒,喃喃自语:

"……愁城易破……酒为兵。“

崔夜雪安安静静的,垂着头如木雕泥塑,毫无反应。

“……崔姑娘,对……”

话还没说完,赵愁城手忽然一松,身体颓然如玉山将崩,还盛着酒的羽觞从松开的手中滑落下来,从矮桌上弹起,酒浆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在月光下琥珀光泽一荡。

琥珀光。

羽觞在屋顶撞了一下,弹起,又撞了一下,顺着瓦片滑落下去,直到“铿”地坠在地上,跌出一个无法弥合的缺口。

赵愁城彻底醉了。

崔夜雪呢?

崔夜雪早已经闭目漫游黑甜乡去也,给《京洛八卦周刊》提供线索云云也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看官:哎?既然忘记了,那你赵六是怎么知道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看官:喂,赵六,说不清楚,不许走!)

贡品·古道西风瘦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旧是很晚。感冒有诱发鼻炎的趋势了,赵六要小心啊!

另外,不喜欢看女变男的百合文的朋友们,或者说,对纯百合有点小偏执的朋友们,右上角有个红叉,点出去就行了,谢谢您的合作。诗云: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一说这四句,便令人想起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想起那雁书不至,春风不度的关外景象。

这里是关外的万里荒原戈壁,烈日花了一整个夏天将戈壁烤出了深深的裂口。听不见中原城市的车马喧嚣,有的只是浩浩苍穹,茫茫旷野,西风呼啸,碎石乱走。时而有一行骆驼背对着夕阳经过,那是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商队,向东的载着胡椒珠宝与香料,向西的载着茶叶瓷器与丝绸。常年的风沙夺去了人们说话的权利,只有面罩上露出一双回鹘人或者波斯人不畏风沙的眼睛,告诉你这是与中原全然不同的所在,要提防着随时可能冲出来杀人越货的马贼强盗。

入乡随俗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商道上放眼望去虽是满目荒凉,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需要遵守。这里,不管你是王孙贵胄,还是平头百姓,只要带着骆驼到了这个地方,过去世界里的贵贱之分都将不复存在,唯一能够分判高下,决定生死的,就是实力与运气。没有谁能够逃出这样的风俗。

所以,这支商队能存活到今天,不能不说是黄金小强级的。它比一般的商队规模更浩大,一连五十辆大车,车上装的是封锁严密的巨箱,每一个都有一人来高,外形看去一模一样,但除了赶车人,护卫就只有五十个而已,每车一个。他们就像所有的商队一样,白面罩,白袍,黑手套,腰里别着弯刀,肩上挎着弓箭,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没有一点情感。

他们不是平凡的商队护卫,每一个都是回鹘国勇士中的精英,即便赤手空拳,也足以以一当十。而这批货物也不是平常的商品,而是要运抵洛京,献给中原天子的贡品。

“再二十里路就是绿洲了。”赶车的人说。那五十个护卫听了,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惊喜或欣慰的表情,依旧是铁铸般沉默。每个人都清楚,离绿洲越近,趁机打劫的强盗就越多。这剩下的一段路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五十个护卫里,有一个护卫分外引人注意。这个护卫身材比别人矮小了不少,但身形移动却十分灵活敏捷,仿佛一只活泼的猴子。白色的面罩上露出一双睫毛浓密的亮眼睛,澄澈无邪,如刚洗净的紫葡萄。似乎是个少年。

少年坐在他护卫的那辆车上,却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那辆,神态十分悠闲,与同伴们的紧张死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后面那辆车的护卫是个壮年人,看见少年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有些愠怒,嚷了一句,打破了沉寂。少年就一甩头转回去。

“阿依,认真点。”带头的中年护卫转过头训斥了他一句。

“哦。”名叫阿依的回鹘少年低下头看着日头映在地上的商队影子。

中年护卫的眼睛里露出疲惫的笑意,之后转过头。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雪光闪过。

血。

脖颈处的血仿佛喷泉一般飞溅出来,飘散在狂乱的西风中。中年护卫没有头的身子仍纪念碑似的伫立在车上,随着驼车晃了两下,也倒了下去。

“大哥!”

全员戒备。眼前出现一排黑色衣着的人,每一个手里都拿着奇怪的兵器,沉重的镰刀刃,刀柄处有精致的机括。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强盗。但少年一点也没有慌乱。他早已溜到宝箱背后,取出弓箭,以宝箱为隐蔽,瞄准——

但与此同时那群人同时扣动机括,唰唰唰数道寒光齐发,只听三声惨叫,又有三个护卫中刃倒下了——少年看清了,那些雪亮的刀刃是从刀柄上飞出来的。

这时什么兵器?少年愕然了,也忘了发箭,扭过头看着身后的那口箱子,久之,咬紧牙关,又抽出两支箭,架在他特制的弓上。

一次射三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少年无邪的目光转为锐利,猛地放开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