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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17)

“哦?”那人讶然,“你们眼光如炬,至今也没有弄清他们来历么?”

铁还三心中冷笑,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来历,只怕不消半日,便和段行洲身首异处,哪里就那么容易让他们看出端倪?

果听柯黛道:“先前向你禀告,那仆人是香雄国王庭卫士后人,身上纹有香雄文字,确凿是经文不错,这两日细细问来,他对香雄及周边小国风土人情极为熟悉,应是香雄后人无疑。”

“嗯。我放了些心。”

柯黛又道:“那主人就不好说了。若他也是香雄人,又有王庭卫士尾随,当是香雄王族后裔,但据我手中的香雄王室家谱来看,却没有与其相貌年纪仿佛的年轻男子。若他不是香雄人,这两人又如何凑到一起去的呢?”

“也有机缘巧合之处吧。”那人道,“或许出游时随便找了个主仆的名份。那段姓少年武功如何?”

“未曾显露过。”柯黛道,“他初入山庄,我们见他脚步虚浮,眸子黯淡,举止中也没有架势,都道他即便不是全然不懂武功,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未必比地痞流氓强些。不过……”

“不过什么?”那人陡然打起了精神,语声有些迫切。

“庄主带他去观瀑饮茶,他称攀不上悬崖,只肯躲在下面。待庄主登上崖顶,他却已然在上面好一会儿了。庄主的轻身功夫比我更是强了一个层次,十几丈的悬崖对他不过是顷刻间的事,那这个段行洲的轻身功夫岂不是骇人听闻了?”

若非阿傩在下面守着,铁还三定也要点头称是了,这件事他也至今未曾想通,真想跳将下去,与柯黛好好探讨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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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黛又道:“回程时又出了两件事,让庄主更是疑惑。那日乱箭如蝗,庄主和那三儿左躲右闪,抢身出去杀退匪寇。而那段行洲却大大方方立在船头,不曾有丝毫躲闪,犹如神佛在身周庇佑,敌箭萧萧而下,钉得他脚前甲板上密密麻麻,却不曾有一枝射中他的袍角的,岂非怪异?”

铁还三那时正冲上岸去退敌,没有看见柯黛所说的景象,此时听到之后,也是微吃一惊,身子不过微微一颤,拂动身下瓦片,阿傩便抽了口气,转动秃头,左看右看。铁还三忙竭力息止呼吸,不敢稍动一下。

此时柯黛在房中喊道:“阿傩进来。”

铁还三刚才仓促之下俯倒在房顶上,扭着身子,这一会儿便觉后背要抽筋,柯黛的呼唤几乎救了铁还三的性命,阿傩“嘿”了一声,哐当推开门进屋,铁还三便趁此时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柯黛道:“阿傩,你打一拳看看。”

一股澎湃的戾气随她话音冲天而出,铁还三隔着房顶也能觉得这一拳内息奔涌,迅疾堪比狂潮扑岸。

底下那人“啊”了一声,旋即抚掌道:“好功夫!”

阿傩便又哐当推开了门,站回院中。

柯黛道:“你看这一拳天下有几个人躲得开?”

“我没有你们那么好的眼力,没有看清楚他出拳,就觉火辣辣的一阵恶风,料想天下能躲开这一拳的,的确屈指可数。”

“那段行洲便躲了开去。”柯黛叹了口气。

她这么一说,铁还三便猛地想起当日阿傩就站在段行洲面前,一拳击向段行洲面门,段行洲就那样平平常常地蹲身躲了开去。如今想来,实在不可思议。他又记起当日在暑楼与那大太监交手,虽说段行洲是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也算出其不意,但能在那大太监面前将皇帝按倒在地的,这天下又有几人呢?铁还三想着,已忍不住要打寒颤,实在是惧怕阿傩发现,硬生生忍了回去。

那人欢喜道:“好。如我所愿,真是一流的高手。”

柯黛道:“那三儿的武功可与庄主、阿傩并称当世的一流高手;若我说的那些事都是段行洲不经意显露武功,那么就只怕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境界了。我们只是奇怪,他这般费力隐藏自己的功夫又是为什么?”

“是这般才好。”那人道,“能藏得住武功的,就更好。”

原来那人想以段行洲的绝世武功为自己所用,才用尽手段将段行洲留在水色山庄——铁还三绞尽脑汁将段行洲平时的为人细细想了一遍,还是觉得这里种种,当是段行洲运气好,碰巧让人觉得神乎其技罢了——这人真将段行洲招至麾下,反中朝廷下怀也未可知。

柯黛又问:“朝廷里对现今的庄主怎么看呢?”

“既然方白帝已然露面,朝廷中也无话可说。”

铁还三觉得这两句话匪夷所思,正蹙眉间,柯黛接着问道:“刑部动向如何,可曾查到什么消息?”

铁还三闻言,凛然一惊。

那人道:“我多方打探,却没有听说刑部派人往青池的消息。也没有听说有与他们两个容貌仿佛的捕快。”

“如今刑部多了五六十个捕快,大赦开始之后都在外面办差,有没有奉密令绕道青池的呢?”

那人道:“有两个在青池地域逡巡。我已安排人紧盯在后面。”

铁还三知道这是贺佳观与周用之计,派一两个人过来淆乱视听,也是掩护他们的法子。

那人又道:“不过……”

“我不要听‘不过’。”柯黛叹息,“你嘴里‘不过’二字之后,总没有好事。”

那人笑道:“不听可不行,我在你耳边说。”

柯黛咯咯笑起来,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衫声响,两人似乎是动情纠缠一处。铁还三听了,心中暗骂柯黛,盼着那人千万不要在柯黛耳边说那“不过”二字之后的要紧话。

好在那人尚能自持,半晌之后便想起说正经事,道:“我派人在各州各府查探,却在寒州查到一个捕快,也叫段行洲,年末被举荐进京,刑部中却没有这么个人,颇为蹊跷。”

铁还三更是失色:先不说段行洲的身份被人怀疑;也不说那人的势力竟能通达刑部;就说在各州各府安插坐探,将段行洲的身份查了出来,不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此人手眼通天,自己和段行洲只会装神弄鬼一番,岂是人家的对手。

柯黛奇道:“若是朝廷的捕快潜入山庄,随便改个不相关的名字就罢了,何必用原名呢?”

这个缘故铁还三却知道得清楚,一时只能在房顶上无声苦笑。

那人道:“就是这么说啊。我亦觉得没有头绪。好在后日便有见过那叫段行洲的小捕快的人路过青池地界,他与段行洲有莫大的仇恨,决不会帮他隐瞒,届时就叫他认人便是。”

铁还三心中道了一声糟糕,心急如焚却苦于不能跳下房顶,只能听房中两人呢呢哝哝说了会儿闲话,之后便是云雨之声不绝于耳,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35

柯黛和那人深夜时相拥而眠,铁还三便盼着阿傩也早点困倦,自己便能脱身。不料屋内人睡去之后,阿傩却更为精神,脑门上都似乎放出光来,没有半分懈怠。

露水见凉,身上微寒,铁还三叹了一声倒霉,只能盯着阿傩的秃头,倾听夜声。过了两个时辰,阿傩打了个哈欠,坐在树底下打盹。原本是铁还三离开的好机会,他试着挪动双腿,却发现腿脚早已麻木,没有半分知觉,这样稍动一动,定会惊醒阿傩。铁还三暗运内息摩动腿上经脉,直过了小半个时辰,觉得腿上渐渐有些刺痛发热,正是快大功告成之际,他心中一喜,就要翻身下房,阿傩却伸了个懒腰,又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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